1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叫爱丽，一个叫是茩子。
爱丽大二时候认识了男友大牙，大牙比爱丽大一届，两人到毕业已经谈了两年。
爱丽和大牙经常吵架，但是转眼又和好，他们真的就属于那种上一秒破口大骂去你妈比，下一秒抱在一起甜言蜜语的那种。
我们都不太看好他们，毕竟吵架时候张牙舞爪的样子我们都见，过可是没想到的是，他们熬过了毕业分手季，依旧在一起。
刚毕业时，爱丽面临着就业压力，那时候大牙已经工作了一年了，工作稳定，待遇也不差，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全省到处跑，只有周末能待在家里。
爱丽那时候还没找到工作，大牙让爱丽搬去和他一起住，工作出门时也会让她跟着一起，去黄山，去宣城，一起去没去过的山水小城，看风看树看星星。
一直到后来，大牙的公司变动，工作开始越来越难，工资也开始越来越少，爱丽为了减轻大牙的负担，找了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个文员，说起来是文员其实并不是。
那是一家刚刚成立的不怎么正规的代办信用卡公司，而爱丽的工作就是每天接听银行回访电话，拨打客户电话，询问客户资料，填写申请信用卡信息，所以每天爱丽的办工作上都有五六部手机，这么繁重的工作，有时候还会有别的同事的刁难，将失误栽赃到爱丽头上，将难搞的客户都丢给她。
爱丽对这个行业并不是很熟悉，往往都是不知反驳默默的打碎牙往肚里咽。
这些事情时常让她忙的焦头烂额，家里给的生活费都用完了，已经工作了爱丽不愿向家里伸手，于是每天都买五个包子，那就是她一天的饭食。
爱丽说幸好，幸好老板人很不错，偶尔莫虚有的错误，都不会怪她，老板跟她说，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怪爱丽。
即使这样说实话我还是并不看好这份工作，我问爱丽，“为什么你要做这么不熟悉的工作？同事也这么难相处？”
爱丽笑着说，“因为底薪高啊，加上提成有三四千呢！我是个小富即安的人，钱够用就行了，一般毕业生可能只有一千多再加提成。”
我不能说她的想法不对，确实，我还做过一个月八百的工作，毕竟刚毕业的普通大学生不如狗。
半个多月之后，爱丽找我说“阿九，我今晚和别人吵架了。”
“怎么了？是工作上的吗？”我问她。
“不是。”她发来一个难过的表情说，“是因为房子的事。”
接着她发给我一个两分钟的语音，我听完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们租的房子离两人上班的地方太远了，现在他们想重新租一个，可是原来的房子还没到期，还有一个半月，如果现在搬走了，不仅两千多块钱的押金要不到，连后来一个月的房租都还要付。
我知道，那时候别说两千块钱，就算是两百块钱，对于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在和房东交涉后，房东答应他们可以另外找别人来租。
我问爱丽，这不是解决了吗？
爱丽说没有，本来他们联系了一对中年夫妇来看房，女人都答应了要租下来了，合同都签了，结果三天后又打来电话说不要了，原因是房租太贵。
那时候的大牙和爱丽已经被房子这件事弄得精疲力竭，爱丽说，真想一觉醒来就是若干年后了，我们都熬过了最苦的日子并且小有所成。
最后中年夫妇还是答应租了，因为爱丽和大牙帮她们出了四百块钱的房租，原本一千一的房租，中年夫妇只需要出七百。
2
夏末秋初的时候，爱丽告诉我，她想换工作。
我以为是她迷途知返知道那份工作没前途了，她说不是的，她原本只准备上到年关后重新找个好点的工作，可是办公室里一个平时跟她相熟的朋友对她说，这个公司快要不行了，好多员工都走了，爱丽不信。
结果当天晚上，一个同事问她要客户资料看，说是要电话回访，那个员工是有权利看这些的，爱丽毫不犹豫的拿给她了，可是第二天，那个问爱丽要客户资料的员工突然带着办公室的其他三个员工辞职了，并带走了大半的客户，老板知道后大发雷霆，问了之后才知道是爱丽将客户资料拿给她的。
爱丽当场就吓蒙了，哭着说“我不知道她今天会辞职，昨天她问我要了我就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件事最后，老板没有怪爱丽，爱丽以为是老板明察秋毫，可我却认为，是因为爱丽的那个破公司，只剩下了两个员工，如果再把爱丽骂跑了，这破公司也别开了。
最后爱丽还是换了工作，因为之前的员工走后，办公室里剩下的就只有她和那个总是栽赃她的人，她说实在不习惯公司里的勾心斗角，她可当不了甄嬛。
离开那天刚好做满了一个半月，除去已经发了工资的那半个月，爱丽去找老板要工资时，原本三千多的工资，只给了一千二，爱丽问老板为什么？
老板笑着说“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之前工作上那么多小失误，我扣你三百还算少的吧？加上你生病请假，一天算一百，还有所有的周末加起来，我要扣七百你没话说吧？特别是那泄露的客户资料，本来这件事发生了，你一毛钱都别想得到，我实在是看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还给你一千二百，你还有什么话说？”
爱丽当场就气的满脸通红，她没想到，什么事情都能成为扣工资的理由。
她问老板，“你不是一直都相信我的吗？不说那些失误不怪我，资料泄露当时，她也并没有辞职，有权利看客户资料啊？”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再说，我相信你，别人能相信你吗？”
老板最后这句话，让爱丽彻底的火了，可是她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耐着性子，憋住怒火说，“那算上提成呢？我的提成？”
“提成？一共就那么多，你要就要，不要就走，我是一毛钱都不会再多了！”
我知道的，爱丽原本和我说，这些钱，除去生活费，她还准备给父母买双鞋，给妹妹买件衣服。
那种情况下，要是搁以前的脾气，爱丽一定破口大骂了，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将你磨棱去角，教你为人处世，可是却也磨平了人的所有锐气，最后会变得委曲求全，无可奈何。
爱丽失去了工作，这点钱连生活费都不够，她想到了那个两千多块钱的押金，打电话给房东，房东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爱丽直接问房东，“两千的押金我们只要一半，你给还是不给？”
房东说“你先别说这个，我原本放在出租房的一个小罐子现在不见了，是不是你们住这的时候拿的？”
爱丽压根没见过这罐子，她知道，房东是不想给了，爱丽握着电话的手使劲的攥着，她暗暗骂了句“干！”
最后问房东，“押金你是不是不准备还给我们了？”
房东说“怎么会，你怎么把我想成是这种人，你刚刚说的是脏话吗？我儿子女儿那么小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你真是没家教，那么点小屁孩怎么张口就是脏话？是不是没大人教啊……”
到挂电话，房东还是没说押金的事，爱丽被房东的话气的发抖，她觉得，这应该是她感受到人性最丑陋的时候
走回家里的楼道口，手里握着仅剩一千多余额的银行卡，爱丽蹲在楼道里嚎啕大哭，她说她原准备给爸爸妈妈买双鞋，她说她原本还想给男朋友过个好点的生日。
她说她从没恶毒过，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能善良一点。
3
我的另一个朋友，茩子，她毕业两三年了，跟着一个大学就开始谈的男友，拿着不怎么好的大学毕业证，她蹉跎了很久，才成为了一家公司的平面设计师。
我曾问过她，这个平面设计师和大学转业压根不一样，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
她一边浏览着电脑上的PPT，一边看都不看我的说，“我上大学时候就知道这个学校不怎么样，所以只好乘着课余和周末，报了些课外班。”
后来我才知道，她说的课外班，是瑜伽，平面设计，英语，还有糕点制作。
茩子说，原本她也想不到这些课外班能帮她这么多，还一直在小公司里浪费了那么久，薪水没捞着不说，还什么都没学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确实想到了爱丽。
茩子也曾遇到过爱丽一样的遭遇，起初她也是除了眼泪什么办法也没有，时间久了见的多了她开始不悲不喜，不去抱怨这个世界上这么多的黑暗和丑陋，毕竟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相对的，谁能保证每个人都善良，每件事都美好呢？
然而我知道，她们一定是不同的，茩子喜欢穿高跟鞋，漂亮的公主系列的，步行街上所有鞋子专卖店的贵宾卡，她都有。
她还喜欢网购，总是能在一堆烂货的淘宝里淘到货真价廉的东西来。
她的手很巧，喜欢帮别人编头发，什么样式的只要看一遍都会。
她甚至喜欢讲黄色段子，喜欢在和熟人聊天的时候甩出一个黄段子，我记得大学时候她曾和我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我一起，写一本小黄书，然后赚了钱去韩国隆个胸，再瘦一下她的麒麟臂。
可是就是这样的茩子，却也遇到过和爱丽一样的遭遇。
在结束一份工作跳槽到一家公司的销售部后，茩子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心，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工作和交际上，太多的是唯利是图的人，她只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初进公司的时候，公司里的同事都很友好，茩子也跟着老员工拉了不少单，开始干劲十足，可是就是因为这样，那个老员工觉得，茩子抢了他的单子，开始有意无意的排挤茩子，出去谈生意不找借口不带着茩子。
茩子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师傅带着的这几天，她的销售量确是少了不少。
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茩子积极的缓解同事的关系，单独请了那位老员工吃饭，饭桌上茩子喝了点小酒，拉着老员工一直在说不好意思，以前受他照顾有点耽误了人家，这样一说反倒是老员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手说没事，以后要是不会的，尽管跟着后面学。
那天晚上聊了好多，第二天老员工就像以前一样带着茩子，开会时还会帮她说说话，茩子觉得，这份工作终于能坚持下去了。
每天下班后，茩子开始写工作日记，她将所有的经验和细节都记录下来，久而久之，茩子的业绩越来越突出，俗话说树大招风，公司里和上司最亲的人开始背后议论茩子是不是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茩子一直没放在心上。
到后来爆发时，导火索是一餐饭，公司里有小灶，可以做吃的，老板规定每个员工必须轮流做饭。
茩子觉得这个规定很无聊，我是来上班的，为什么要给你做饭？你说好的包吃没有实现就算了，为什么我还要做饭给你们吃？
因为这件事，老板把茩子骂了一顿，当着整个办公室的面，说茩子没有团队意识，不愿吃苦，自私，不愿为他人着想，茩子刚开始还心平气和的解释，老板根本不听，说茩子是不是要顶嘴，要是不想干了就乘早滚蛋。
茩子一直都没说话，她一边默念不要和傻逼生气一边想着晚上是吃麻辣烫还是黄焖鸡米饭。
最后茩子没离开公司，倒是那个骂她的女老板比她先走了，听说是因为她是空降兵，将她塞进公司的那个上司倒台了，她也就跟着走人了。
茩子想，你看，还好我心态好，我要是一直跟她对着干或者每天以泪洗面，最后先走的就是我了。
4
新来的老板是个大叔，一身痞气爱讲笑话混在员工内部毫无代沟，他规定只要每天的工作了完成率，平时怎么胡来都行，这样的新老板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叫他大哥。
大哥上任后看了每个人的简历，然后将茩子叫到办公室问她，对之前那个上司印象怎么样？
茩子说“在我没彻底了解一个人之前，我不会对她做任何评价。”
大哥笑着对她竖着大拇指说，“据我所知你们相处的并不愉快，她甚至还针对过你，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公司？”
“幼儿园老师就教我做人要大度一点，心宽一点。”其实她更想说，总要宽容掉这些傻逼的人和苦逼的日子，不然生活怎么过？
大哥点点头说，“这个世界都不善良，你只能宽容一点。”
茩子觉得这话说的真他妈太对了，她笑着点了点头。
结束谈话后她转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大哥又叫住了她，“茩子，你明天去设计部报道吧？”
“啊？”
茩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设计部？”
大哥在他身后笑着说，“我看过你的简历，又平面设计师证，而且大学时还一直在一家公司简直平面设计师，你有证也有经验，我相信现在的工作也并不是你想要的吧？”
茩子就是这么得到的平面设计师职业，想想都像做梦一样，到现在，之后在一次私人聚餐时茩子邀请了大哥，大哥说，“其实如果你当时说出了对前任老板的满腹抱怨，我就不会安排你去设计部了，因为这世界的丑陋太多了，如果太斤斤计较，一个不好的事情就能将你击倒，那样的你，是不适合在公司继续呆下去的。”
大哥的话茩子也赞同，这世界的丑陋太多，怎能轻易就被击倒。
时至今日，她已经在设计部小有所成，按揭买了房也和大学的男友订了婚。
茩子说虽然过程也很煎熬，但她始终记着，那段曾经更煎熬的日子。
那些被房东骂，被老板莫名扣工资，那些许许多多个难熬的日夜。
5
对，爱丽就是茩子，茩子就是爱丽，她们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是，爱丽是三年前的茩子，茩子是三年后的爱丽。
我还时常记得，茩子对我说的，她说她看过很多鸡汤文，说这个世界怎么怎么的美好，可是事实上这世界依旧这破样子，光明和美好是有的，可是黑暗和丑陋也是不缺的。
总有人被鸡汤腐蚀了心，以为人都是善良的世界都是美好的，从不去直面这世界黑暗的一面和人性丑陋的一种，于是工作后就开始怨天尤人，手足无措的问，这世界怎么和鸡汤上写的不一样？
她说她就是得到了现实的教训才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些最最难熬的日子，都是她咬着牙一秒一秒的数过去的。
她说这么傻逼的人和这么苦逼的日子都遇见过，熬过去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总要让心大一些，宽容掉这些傻逼和苦逼，让自己做个宰相。
她说毕竟日子是自己过得，世界和自己，总要有一个让步，既然这世界不能善良一点，我们只好宽容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