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卧猫
昨日的天气提醒和朋友圈预告,为今天的雪造足了势,尤其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风雪,将持续两天。
于是早上醒来便望向窗边,窗前蓝色缀满羽毛图案的窗帘背后,透出明亮的光。
果真下雪了吗?
我一跃下床,一把拉开窗帘向外望。地上的草坪上,还是前日留下的残雪,草坪之间弯曲的小路上,裸露着地砖的颜色。
新的雪还没来。
天气冷,旧日的残雪也没什么看头,随处是被清扫过和踩踏过的痕迹,早已失了刚落下时那天然的美。于是待在家里,隔一会儿向外望望,或看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静静地等雪来。
窗外的空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天气预报里的雪,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向后推。
所幸切一块黄油化上,给恩仔烤饼干吃。
化好黄油,拌糖、加蛋、和面粉,将饼干坯子做成规规矩矩的长条,塞进冰箱冷冻室冷冻。直到长条冻得硬邦邦,便可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摆进烤盘烘烤。
一盘饼干新鲜出炉,和孩子分吃,不亦乐乎。
正笑着打扫落了一地的饼干碎,忽向窗外一望,嚯,落雪了!于是立刻穿衣戴帽,带着孩子看雪去。
一出门,恩仔便开始了和我的争论。他偏将雪说成雨,因为看了绘本《肚子里有个火车站》,茱莉亚喝了一杯热水,被肚子里的小精灵视作“温暖的雨”,他便说雪是温暖的雨,且硬要我也如此说才肯罢休。我正笑他这是“指鹿为马”,雪忽然变大了。
他呆呆地抬头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结果是雪落入眼睛里,化成泪滴下来。于是他不再抬头,而且停下来在雪地上玩,将手里的玩具车整整齐齐摆进雪地里,又抓起一把一把的雪放在车顶上。
我掏出手机给他拍照,晶莹的雪花落在手机屏幕上,还未来得及细看,便一下子融化了,成了一小滴流动的水。这叫我想起一个词——消融。
这是徐志摩的诗《雪花的快乐》。
消融,消融,消融——
融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于是有了兴趣认真观察起落下的雪花来。
小时候画雪花,有一个固定的画法,就是先画一条横线,再左右各斜插一条线,好似一个“米”字少中间一竖。然后再用短线将这三条长线连接,由内向外,由小及大,连出两三道圈,一片雪花便画成了。
但细看真正的雪花,发现形状却不是固定的。
当然,也有如儿时画中的那款。另外,有花瓣式雪花,花瓣大小一致、分布均匀,简直完美。还有针芒式雪花,骨架极细,越到边缘处针芒越细,若不是一碰即化,倒真可能扎到手似的。还有圆柏式雪花,每一瓣都如圆柏般伸展,只是比圆柏更规则,两边绝对对称。不过,无论是什么样式,雪花总是分六瓣的,而且那么分得永远规矩,对称。当然也有残缺的雪花,但那或许是飘落途中遭到风的破坏。也有直接是一个白团的,有时是半片雪花,有时只有一根细细的针,当然皆是遭到破坏的缘故。
雪花,真是造物主偏爱的存在,完美,又转瞬即逝。
记忆中,最美的一场雪,是在儿时冬季的夜里。
吃过晚饭,大人孩子都无事,邻居串门来唠家常,我则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看雪。
那时地上已积了一尺厚的雪,空中的雪花还不住地向下飘洒着。我抬头向天上望,天空是分不出远近的黑色,只能见到头顶两三米左右的高度,一片片白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院子里点了昏黄的灯,灯罩上堆了厚厚的雪。雪争着扎进光柱里,在光柱中纷飞,飘舞。而落于灯光照耀范围内的雪,则比旁处任何地方的都晶莹,闪闪发亮。它们那样璀璨,那样纯洁,那样神圣。
小时候听过一句谚语,“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最爱“雪打灯”三个字,觉得尤其浪漫。而灯下的雪,成了记忆中永不可磨灭的景象。
思绪被周围孩子们的欢笑声拉回,一群男孩拉着雪橇向前跑。恩仔先是提出想去看哥哥们玩雪橇,后又说饿了,于是我们向家的方向走去。
雪不算大,但因为走得慢,恩仔坐的推车上渐渐有了积雪。望着那薄薄一层雪,突然觉得如果能有一整天的时间,坐在雪里,放一个容器在身旁,静静地等雪慢慢将其装满,那该多么浪漫。
要什么容器呢?顶好要一个竹篮,闲散一天,然后拎一篮子雪回家煮茶去。
这样想着,恩仔和我讲话,于是发现他的狮头帽上也落满了雪,再看看自己,大衣领子的兔毛上也是一层雪。
对照着恩仔成雪人的样子,想到自己也满头满身是雪,真迫不及待回家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推开家门,换了鞋,立刻往镜前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室内温度太高了,衣领上的雪已迅速消融,只留下被打湿后一撮一撮的兔毛。望着镜中自己的形象,不由得噗嗤一笑。这哪里还有浪漫可言?活像一个鲁莽的山贼。
脱下厚厚的外衣,又放眼向窗外望。雪又大了。若真下一整夜,明天又是个什么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