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念书、刑罚、互撩

我走过去:“看这么入迷,好看吗?”

“好看。”他的眼睛还停留在书上,纤长的手指翻开下一页,“反馈写完了?”

我随意地“嗯”了一声,准备去洗漱,不打扰他看书。

转身的瞬间,他一把拉我坐在他腿上。我毫无防备,惊得睁大眼睛。

未及反应,他把我整个圈进怀里,动作流畅而有力,带着点小野蛮。书已经被举到我们俩面前。

“这段。”他指着书上的文字,不容置疑道,“念给我听。”

我看向他,想弄明白他的用意。他眨了一下眼睛,一瞬间仿佛有光溢出。他视线下滑,再次把我带向书本。

我被光魅惑,看向书本,轻念出声:

『“你置身于爱中”,一个人在爱的时候会有收不住的光,对此他自己欠缺经验无以名之,但那见过光的成年人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在这里,我们可以听到柏拉图有关爱欲教诲的古老回声。爱让我们的眼睛转向光,被光照彻,同时意识到自身的匮乏,这种对于匮乏的认知,是教育得以开始的前提。同时,因为爱渴望在美中生育,所以教育不仅仅是自我完善,好的教师会通过两种方式寻找和培育他的学生,一种是实际生活中的对话和交流,一种是著述;而从学生的角度,如歌德所言,“我们只从我们所爱的人那里学习”。』

直至念完最后一个字,我都不知道这段话在讲什么,只感觉周身满是他的气息。

“我们只从我们所爱的人那里学习。”他重复道,眼睛不自觉地移向我,“廉纯,你在发光。”

我心动了。不!是悸动。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猛然惊醒。

他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我拿书朝不远处的懒人沙发走去。

没一会儿,他就挂断电话,走到我身边坐下:“刘思案件的法院审理结果出来了,诽谤、泄露公司机密、指使绑架,数罪并罚,最终被判有期徒刑八年。”

我抬眼:“八年?这么久。”

“久?”庄刃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王律之前告诉我,刘思指使绑架,已经构成绑架罪,依法应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动作很冲,“这还只是一项!八年?还数罪并罚,刘东凯应该费了不少心!”

“别动气!”我看着他,“也有可能是刘思认错态度良好,法官酌情减刑了。”

他喝了一口水,“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那是因为我看得见她的好处。”我握住他的手,试图劝慰:“庄刃,她已经受到惩罚,别恨她了,看在她曾经爱过的份上。”

我看了一眼书封,淡淡道:“一个女孩儿默默无言的八年爱欲,可不可以换来你一瞬的哀矜呢?”

他沉默,似是在思考,空气静止了几秒。

我拿起书,指着封面,“看!《爱欲与哀矜》,这是我最喜欢的书。”

他把书拿在自己手里,眼睛移向书封,停留了很久。

“爱欲与哀矜”五个大字高悬于封面左上角,乳白色的封底上画着两支橙色玫瑰花,不写实,只是抽象的简笔轮廓。

腰封我没舍得扔,上面有两句推荐语。

第一句:写与读,都只为了被爱。

第二句:而构成健全人性的不是幸福,是理解爱欲与哀矜的能力。

最后,他的眼睛定格在作者的名字上。

“张定浩?”他瞳孔放大,“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他似乎在用力回想,终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开始翻找。

“找到了。”他声音里满是惊喜,“廉纯,你之前写的那篇澄清文,提到了张定浩对不对?还有……”他激动地侧过身,把手机拿给我看,“nothing,还记得nothing吗?”

我瞬间紧张起来,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含糊道:“呃……谁啊?”

“nothing啊!就我关注的那个知乎答主。”他似乎有点失望,“你忘了?”

“奥,我想起来了!”我故作恍然,“就那个知乎答主嘛,你说写歌受到他不少灵感启发。”

“对!就是他。”他翻动手机页面,“你看,他发了好几条动态跟张定浩有关,看得出来,他也是张定浩的书粉。”他看向我,“廉纯,你说巧不巧?”

“是啊!真巧。”我微笑,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你还想和他见面吗?”

“想啊!”他收起手机,“2024年第一天我就给他发私信了,但他一直没有回复。知乎规则,对方不回复就不能继续发。”他似乎有些失望,“我以为我们志同道合,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不!他也有可能是受宠若惊。我刚看到关注他的人不是很多,可能从未有过特别的认同和问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我看着他,“相信我,能得到你的认可和欣赏,他一定很开心。”

“谢谢你,廉纯。”他捏捏我的手,“你总是能安慰到我。”

“不是我能安慰到你,是你总愿意听我的安慰。”我笑道。

“那是因为我认同那句话。”

“什么话?”

“我们只从我们所爱的人那里学习。”

他接电话的时候,我又仔细读了刚才他让我读的那个段落。他说的这句话,正是段落的最后一句。我突然想到了前文中的两个关键词:教师、学生。

我笑笑,“那你是打算做我的学生?”

“求之不得。”他笑得魅惑,侧身向我靠近,眼神慢条斯理地在我脸上闲荡,一寸一寸地游向嘴唇。

我推开他,“既然是学生,就要守师生之礼,不可逾矩。”

他有一瞬间的懊恼,但立马变成一副玩世不恭样儿,躬首道:“学生爱慕老师,愿同老师携手四季,共浴爱河,老师可允否?”

我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勉力强装正经,“大胆狂徒,你可知此言荒唐,辱师背道,有违礼法,罔顾人伦。”

“来世学生甘受地狱烈火,刀山油锅,万死不辞,以偿己罪。”他一字一句,说得惊心动魄,竟让我生出几分“恐成谶言”的忧惧。

他停顿一下,向我靠近,神色中没有了刚才的义正言辞,反倒换成了一副深情痴心样儿,眼眸中尽是温柔,大千世界,仿佛只装得下眼前一人。

我为色所迷,难发一言。

他靠得更近,慢慢抬手,轻轻抚上我额角的碎发,低眉敛声道:“只因今世心已动,情难止,惟愿此生与卿相守,暮暮朝朝。”

我定在原处,一时忘了该如何应战,甚至忘记了我正在参与一出玩笑,一场游戏。

他凝视我,半天,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同桌,你输了。”

好吧,是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睡前,我发了一个朋友圈:你也在发光。配图是一个男孩在书桌前被光包围,认真看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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