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请柬
白浅的一张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踩了朵小云飞出苍龙涧,又越过昆仑虚主峰朝着后院的寝殿方向飞去。墨渊抿着唇角的笑意,收了轩辕剑,又将那刚种下的几棵果树用仙障护好,也跟在白浅身后出了山涧。
白浅一路飞得三心二意,满心想着刚刚与墨渊在果树下花雨里的浓情蜜意,临近后院,将将要落下云头时,却丝毫没注意到从后院刚走出来绕进门廊里的十五师兄。
十五乍然见白浅迎面从后山方向飞来,被吓了一跳,忙扯开嗓子大吼一声:“白浅!你活腻了不成?!!”
白浅本就在走神,又加上她这一生十四万年甚少被别人连名带姓的喊出大名来。猛然被站在地面上的十五一声大喝,吓得她浑身一哆嗦,腾云的术法便被破了,脚下那朵轻薄的小云登时散开,让她直直从云头之上跌落下来。
十五见状吓了一跳,慌忙从廊子里窜出来,飞身上前,斜扑出来接住了从半空坠落的白浅。墨渊虽也远远地看到了白浅跌下云头,却因与她距离甚远,隔了近一个山头,而赶不及出手相救。
十五吓了一脑门子冷汗,接住白浅,安全落了地后,两只胳膊和两条腿都有些发软,即便是白浅身量轻,也是抱不住了,于是赶忙将白浅扔到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门廊的台阶上抚着胸口直喘气。
“你是傻了不成?整日里看着你长了一副伶俐相,怎么总做事不走脑子?你难道不知道昆仑虚的地界上不允许驾云腾飞的?好在师父没看到,否则有你好瞧的。罚跑石阶是小事,恐怕还得搭上三万遍《冲虚真经》!”十五气儿还来不及喘匀,便对呆坐在地上的白浅一顿臭骂。
白浅忙碌了这一日,最着紧的就是怀中那捧好不容易在昆仑虚地界上结出来的仙灵果。刚刚虽跌下了云头,却一直用衣襟兜着搂在怀里,直到她被十五师兄扔到地上,依然将它们紧紧抱着,果子一颗也未曾跌落。
十五见白浅挨了他的数落也没与他还嘴,只顾低头检视衣襟里兜着的一捧物事。十五纳闷得很,冲白浅嚷嚷:“你怀里藏的什么?跟宝贝似的,拿出来看看……”
说话间,墨渊已匆匆追赶上来,在白浅身旁落下云头,又俯身将还坐在地上的白浅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无碍,才放下心来。
白浅见将她扶起的人是墨渊,依旧有些难为情,匆忙搂紧了怀中的果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一旁在台阶上坐着的十五见仙泽涌动间,师父他老人家现了身,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墨渊施了一礼,又将一旁的白浅拽到自己身后护着,紧张得结结巴巴说道:“师父,小……小十七向来……懒散随意,刚刚……定是一时之间忘了规矩,您老人家莫要生气动怒。看在她这几日老老实实……没犯什么错处的情份上,就不要罚她了。”
墨渊沉着眉眼看了看垂头躲在十五身后脸颊绯红的白浅,又低头看了看被十五攥在手中的那只纤细的手腕,心中顿时烦得很,出口的话也冷冷的:“你不去同你大师兄办差,在后院闲逛些什么?”
十五向来对师父墨渊是又敬又怕的,刚刚若不是担心白浅受罚,也不敢向墨渊开口讨情面。眼下墨渊显然是生了气的,十五当下就更慌了神,只得支支吾吾地解释:“大师兄交代下来要采办的物品都已办妥入了库,刚刚在前面送进来一封给师父的请柬,我逛了半天没寻到师父。”说着,十五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上封了金印的信笺,双手捧着递予墨渊。
墨渊见十五终于松开了白浅的手腕,又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憨头憨脑、总是在男女大防上缺根弦儿的十五弟子,沉声道:“你既闲着,现在就去大书房将《清静经》、《了心经》、《礼记》各誊抄上五千遍。这几日你就不必外出同你师兄办差了,抄经的同时,顺便留在昆仑虚静静心,看看家吧!”
十五脸色灰白,低垂着头,举着请柬的双手多里哆嗦的,也不敢多言语,只喏喏地应了。墨渊见他这副情状,定是明了了自己刚刚吩咐他抄经的用意了,所以才有个惧怕之心,于是颇为满意地从他手上接过了请柬。
十五抬眼瞥见师父墨渊脸色稍有缓和,忙深深地施了一礼,护着白浅悄悄往中庭方向一同退去。还没退出两三步,便被墨渊一嗓子吼住:“你带她是去哪里?刚刚那些经文还不够你抄的吗?”
十五吓得头发根儿都该竖起来了,忙丢下白浅一溜烟儿地就跑了,那腿脚快得让白浅都有些看不分明,只紧紧揪着衣襟,搂着里面的一兜果子,瞅着十五师兄消失的方向发呆。
墨渊瞧着自家傻里傻气的狐狸只觉得好笑,朝白浅吩咐了一句“回房”,便率先朝二人的寝殿方向走去。
白浅回过神来,见墨渊已走出好几步远,忙开口讷讷地说道:“呃…师父…我还不困…我…先去给师兄们…送几个果子去…”
墨渊回头,见白浅一边说着一边往十五离开的方向挪动,也不再对她说什么,直接转身朝她快步走去,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回带。
白浅心中很慌,与他情投意合这些时日对他多少还是了解了几分,他这样闷声不言语,带她回房定是没什么好事。她奔波这一日,早已累得精疲力竭了,实在经不住折腾,于是很不情愿地挣扎了几下。墨渊见状,直接将白浅横抱起来,气定神闲地踱回寝殿去。
寝殿大门从里面“哐当”一声关闭之时,一道淡金色的仙障已竖在大门之外,院中那棵沉香树上栖落的五彩灵雀儿们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扑棱着翅膀纷纷飞离了此处…
日暮时分,在外奔波的昆仑虚众弟子们接连返回师门,趁着晚膳前的片刻闲暇时光聚在前厅歇脚,顺带八卦一番各自从四海八荒各地带回来的奇闻异事。
刚从天宫回来负责置办大婚服饰的叠风,一直忧心忡忡地沉默不语,兀自低头喝着茶。子澜心细些,担心大师兄,于是向叠风问了缘由。
叠风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那位魔族刚刚归位的少绾女君,今日摆着好大的阵仗去了一十三天太晨宫,也不知所为何事?我今日从九重天回来,刚好在南天门与他们打了个照面,魔族好大的气势,竟快赶上当年的天君出巡了…”
“太晨宫?!”刚抄了三两遍经文,便有些坐不住的十五方从大书房出来步入前厅,便听到叠风那番话,不由惊道:“怎么是太晨宫?下午刚有太晨宫的仙伯来给师父送了道请柬,邀师父到太晨宫,说是有事一叙!”
向来性格平稳和顺的长衫开口劝道:“你们也不必惊慌,魔族如今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强盛,想必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据史籍记载,师父与东华帝君、少绾女君、狐帝狐后、折颜上神,还有昔日的瑶光上神,他们年少时是父神创办的水沼泽学宫中的同窗,大概东华帝君念着当年彼此的同窗之谊,邀师父前去叙旧也是常情。咱们倒是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众人听长衫的话都觉得有些道理,唯有子澜不甚赞同:“若是为了叙旧,为何不见狐帝狐后、折颜上神他们一同前往,而只邀请师父一人?”
经子澜这么一分析,众人也深以为其中定有蹊跷。子澜继续说道:“你们可记得,当年师父刚刚元神归位,有个自称仲尹的魔族人也随着众仙前来朝拜,当时在大殿之上,他同师父说的那一番话,里里外外透着他姐姐少绾与师父他老人家之间旧情匪浅啊。此次大张旗鼓的邀师父前往,定没按什么好心…”众人对仲尹印象颇深,纷纷点头称是。
十五听了众人的话,心中想起下午十七的那副倒霉相,心里十分难受,愁眉苦脸地道:“可怜的十七,刚刚同师父订了婚,这便要被魔族那个女人逼着退婚吗?”
叠风对十五轻声呵斥道:“师父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小心被师父听到惹师父不高兴!”
子澜环顾了下四周,纳闷道:“奇了,往日这个时候大家聊天,十七从不缺席的,今日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十五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十七下午犯了些错…师父脸色都变了,估计此时十七正被师父拘着挨罚呢!…555~”十五说着说着觉得十七命数很不好,十分替她心酸,难过得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叠风惯来护着白浅,一听白浅被罚,也吓了一跳,忙问道:“你听谁说的?十七挨罚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五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说道:“她下午挨罚时我也在场…”
叠风心急,不由得抬高了调门儿:“你既在跟前怎么不拦着?竟眼看着她被罚,也不替她说上句好话劝劝师父?!亏了十七从小跟你最要好!”
十五心里也委屈,比比划划地解释道:“我劝师父了,可哪里就劝得住?师父是生了真气,连我也被罚了,刚刚还在大书房里抄经…”
众人顿时皆无语了。
首发于2018-02-03
修改于2019-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