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所以,你想杀了谁?”我面无表情地面对着这个男人。
才过了半个月不到,这个开口就叫我杀人的疯子似乎变得冷静了许多,至少不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emmm,至少直观上他自信了不少,要是他不抖腿的话应该会更帅。
尽管如此,我依然很不爽(也许是心虚更多一些)。
十五天前,这个疯子就这么坐在我面前叫我杀人,而现在他像个黑帮大佬一样反而想压着我?
还是那句话,想在小爷面前装,凡事问问自己配不配?
我不耐烦得向他吼道:“管这么多干嘛,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显得更加平静了些,也停止了抖腿。
“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客户说话的吗?”
很耳熟对吧,这句话我也听我另外一个客户说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心中不停地腹诽道,但是面对他,自然没有面对那个客户一样的压抑。
我稍微舒缓了一口气,对他说道:“依据《刑法》关于故意杀人罪及共同犯罪的规定,所谓雇凶杀人属故意杀人罪,虽然其本人没有亲自参与杀人的行为,但行为人是在其授意的情况下才有所作为的,雇佣者本人具有严重的社会害危性,在整个犯罪过程中是主谋,故该种犯罪一般会判除死刑。”
“所以,我应该和一个准死刑犯和颜悦色得谈话么?”
我再一次死死地盯住了他。
(10)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原则上来讲,他是我的雇主,是特别标注的“对社会危害性较大的那一方”,我是可怜的乙方,是连刑法都会“酌情量刑”的弱势群体。
而我们现在四目相对,谈笑风生。
好吧我们是快吵起来了,但吵的原因不是报酬(我甚至到现在都没问他能付多少),不是能否成功。
而是,为什么我会接这个单子。
你见过你和外卖小哥吵架不是因为他送慢了,也不是因为他把菜弄洒了,而是因为他为什么要接你的单吗?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大概30秒。
“好了,我认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服软了,我就不该觉得这两口子是有正常人。
“老板,不要那么紧张”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活儿。”
他递给了我一支烟并帮我点上,但我现在很想教他怎么用鼻孔抽烟。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快(事实上我已经快写在脸上了),他把烟灭掉后再也没有卖关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平静地说道“你的目标,就是我。”
现在我想教他用**抽烟。
(11)
“我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尽管他还没给钱,但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满足他。
临近在崩溃的边缘,我还是问出了一个很俗套的问题:“为什么?”
他又点了一支烟,好像在不断地刺激我脑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
“老板,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你知道了又如何呢?”他不断地抽着烟“还是说,这是你的爱好?搜集客户的故事来写小说吗?”
“那如果真的有这本书,你一定会被印在封面”我毫不客气的回应了他的阴阳怪气。
十分钟前,他还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雇凶杀人犯,而我是被他无情利用的工具人,而现在,两者之间的身份陡然互换。
我真的越来越想现在就满足他了。
“那你要不要听完之后,再决定我的位置?”
……
好吧,我算是知道这俩凭什么能够走到一起了。
(12)
大约四十分钟后
一定要说的话,他比我上一个客户更会讲故事,至少我能够听到明确的5W1H,不用像那位客户甚至需要我偶尔的接话才能讲完。
在他的视角里,这个故事显得更加的五味杂陈。
幻想着爱情的人也许都会忽略掉柴米油盐的磨损,也会无视掉大多数现实存在的无可奈何。
他努力过了吗?努力过了。
她努力过了吗?努力过了,吧。
那最后到底是谁的错呢?
分不清谁对谁错,道不明孰是孰非的恋爱,最终也只不过是去头断尾的一段无聊的往事。
“老板,你在听吗?”他平静地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啊,没事,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完全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非要我来?”
“我当然可以自己动手,但我想死的平静些。”他随即说道:“我查了好多说法,不管是安眠药,割腕什么的,最后的死法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痛苦和折磨,跳楼动静也太大了。”
“更让我很无语的是,在网上搜索自杀之后,第一条却是24小时免费心理咨询热线,甚至于我去X乎搜关于自杀的问题,却看到了一水儿的我爱你,抱抱你,好像他们真的明白一样。”
“所以,我想要平静,没有痛苦,没有痕迹的死去。”
他的脸上挂着明显的不屑,之前一直保持着的冷静的伪装也终于被打破。
“我只想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顺利些。”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他又回到了当初见他第一面的时候的样子。
“没有痛苦,没有痕迹,甚至是没有感觉的死去吗?”我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需求。
听起来很简单,至少比大部分想要“五彩斑斓的黑”的甲方要良心的多。
“我可以满足你,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并不配。”
“不配什么?”他似乎被我突如其来的话语刺激到,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也多了一丝怒意。
“没什么,两天之后,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满足我?”
“老子马上要当杀人犯了,酝酿一下情绪不行吗?”我朝他吼道“慢走不送!”
他转身离去,离去之前将烟盒里最后的两支烟留了一支给我。
“如果你真的会写小说,那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封面。”
他很贴心的帮我把门带上了。
(13)
“所以,你做完了吗?”
同样的明眸皓齿,黛眉朱唇,只不过今天她没有穿得那么艳丽,甚至是妆都没怎么化。
“不要急,亲爱的老板,我不会拿自己的商誉开玩笑。”我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会儿,你就进去坐着等我,等我做完后自然会通知你,里面有泡好的茶,请随意。”
她依言走进了柜台后的会客厅,尽管她的动作已经非常轻微,但虚掩门缝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我的察觉。
“看吧,看吧,一会儿就该我看好戏了。”我心里恶意的想到,并等待着另外一位客户的到来。
他没有让我等太久,甚至比我们约定的时间要早的多。
虽然我知道这是废话,但我还是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从柜台上拿出了一小瓶液体。
“喝下它,药效十五分钟左右就会发作,它会让你进入深度的睡眠,之后停止你的心跳。”
“……在这十五分钟里好好想想,真的值得吗?”
背后的会客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随即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你还有其他客人吗?”他随口问道。
我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嗯……没有,也许是被你这个疯子吓到了吧。”随即我从柜台上拿出了一小瓶液体。
我骗了他,这并不是致死的药,也并没有十五分钟的所谓的药效。
当他喝下之后,就会立马进入假死状态,两个小时后就会醒来,之后就会忘记她的一切,和我的一切。
这算是对自己的保护?还是对他的怜悯?
他值得我怜悯么?一个懦弱到如此地步的男人,何至于我大发慈悲还要留他一条性命?
那我是为了我自己吗?因为我并不想做个杀人犯,所以我选择救他一命?
也许吧。
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根本没有任何迟疑,就在我面前将液体一饮而尽。
“谢谢你”他对我笑着说道,之后便陷入了昏睡。
会客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但于事无补,他已经睡倒在了柜台前,呼吸,心跳也随之停止,看起来就好像是当街暴毙一样。
“你干什么?!!”她朝我怒吼道。
我直视着她,原本美丽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染红,看起来像是一只凶狠的雌豹。
“我只是叫你帮他忘了我,没有让你杀他!”她上前扯着我的领子,继续怒吼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不要激动,老板。”我把她的手拍掉“他只是睡过去了,两个小时后就会醒。”
“可他心跳都没了!你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等两个小时,我让你亲自见证这一刻!?”我的语调提高了不少。
她怔住了,像个傻瓜一样呆立在原地不动。
“你离开了他,抛弃了他,又何必要装出一副你很在乎他的死活的样子?”我不屑地说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这和你有关系吗?
“两个小时后,他就会忘记所有关于你的一切,那他是死是活又如何?”我继续问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选择了其他人,我无权去评判谁对谁错,那你现在凭什么还要以一个善人的姿态去关心他?你配吗?”
你配吗?
她继续呆立着,任凭着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美人落泪的景象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养眼,但如果罪魁祸首是自己的话就另当别论。
许久过后,她才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赔我那个杯子和茶叶,50块。”
她随手丢出几张钞票,对我说道:“不用找了,能给我纸笔吗?”
我依言递给了她,她飞快地写好了几个字后,撕下来装进了男人的衣兜里。
随后她转身离开。
那是我见过最失魂落魄的样子。
(14)end
“你醒了吗?我看你睡着在路边,就把你拖进来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还是昏昏沉沉的,但确定的是他活下来了。
“我睡了多久?”他半懵着问道。
“不太久,感觉好些了吗?”我尽量平静的问道,像极了那些只存在于二次元的温柔护士姐姐。
“谢谢你”他真诚地感谢道,并附赠了我一个超阳光的微笑。
(15)
壁炉里持续燃烧着。
“祝君安好”四个娟秀的大字很快被火焰吞噬,不复存在。
我轻轻地关上了店门。
全文完。
总算是写完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中长篇故事,起源和灵感都来自于偶尔迸发出的脑洞。
另外的话,笔者一直觉得万事屋是超酷的工作,这也算是这篇的灵感来源之一。
内容观点仅代表个人,不涉及任何现实问题,也许我对感情的看法相对稚嫩,但编的就是编的,你图一乐,我就图一爽快。
希望我的故事能为你带来一点儿欢欣,一点儿渴望,也许还有一点儿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