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匡开草
01
“都收拾收拾东西,可以搬了。”
距离上一届高考结束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推着下一届的我们上战场。那是上一届,不,更准确地说,是那群胜利的人遗留下来的战场。
干干净净的考场,黑板还留着考试的科目,考试的时间。桌角上还贴着每个人的名字,每个人一生用一次的那串准考证号。
就这样结束了,有些快,有些仓皇。两天的时间,最后的一声敲钟,一次交卷,就把一个最老年段的人清了出去。
在我们学校,高三的那栋楼,是专属高三的人备考的一栋楼。据说,那栋楼位置极佳,风水好,能给人带来好运气。
于是,在高二尾声的我们,在六月八号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就直接搬到了高三人留下的班级自习。那里还飘散着高考的气息,一群我们心中的考神该有的气息。他们镇定、他们泰然处之,甚至还冲着我们微笑,对陌生的我们喊了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
“接下来的一年,要加油呀!”
02
高三楼前有三棵树,像伞一样撑开,舒展枝条。清明,雨夹着风,绵绵深情地下了几周,让光秃纤细的树干吐出了新芽;五月,它含蓄地展露头脚;六月,它彻底生长开来,一天一个样,从嫩绿到充满力量的墨绿。
高三,时间更明显地在推着你走,哪个阶段该干什么,都被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按着那条路走就行了。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抬头、低头,心里是倒计时的数字;低头、抬头,满眼是门外的嫩绿、墨绿。
从嫩绿到墨绿,直冲视觉的转变,比倒计时的数字更让人不安。
因为啊,班主任说过一句:
“看看门口的那棵树吧!等它最茂盛的时候,就是你们要走上考场的时候了。”
03
在高考的最后关头,我们年段迎来一次整体的大迁移。高三统一从原本的教室搬到对面的实验楼,自行自习。老师也跟着跑,这需要横跨一个大大、长长的连廊。每晚都会有个老师坐在教室门口答疑,他们穿着清凉,有的拿个小扇,有的拿着卷子,扇扇风,去去夏季的热气。
那年的教室还没有空调,风扇呼呼地吹,吹动黏腻的发丝,不时吹跑成堆的卷子中的一张;夏季的蚊子没有吃饱,巴巴地围着你转;花露水的味道,净给你清凉的错觉;成堆的卷子、书本随你散在一米的大桌、锃光瓦亮的地砖,没人跟你争;两个桌子间有个洗手池,偶尔你们还能戏戏水,但不能太过,卷子、书本是会打湿的。
从踏进高三的教室,到成人礼,到百日誓师,到一百天倒计时,一切都过得很快。快到除了“这么快”之外,想不到更多的形容词。
时间像眼泪,就那么扑簌簌地在流。
04
七号数学考试的那天下午,班级里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抓起数学老师的手使劲握,想要考神附体。于是,后面没走,还有走了还跑回来的人,全都非常自觉地排成一排,等着和老师握手。
数学老师站在门口,被这么大的阵仗吓到,撑着圆滚滚的眼睛。但还是笑眯眯地一个一个握下去,耐心地说了一句又一句:
“放轻松,要加油!”
“不用紧张,你们不会,别人也不会。”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数学老师的手,排队中我使劲抹去手上沾满热气的汗渍,踌躇却又激动地等着那一刻。
从等到握完,还是太快就都结束了。留下的是浑厚有力的触感,充满了力量,比任何一句话都更有分量。那双手,传达了是同一战线的坚定。
八号文综结束的那声钟响,真的都结束了。“解放了”、“一切都有了定局”在脑海里萦绕。憋着的那口气,在钟响结束,在踱出考场时,仍未平复,心情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复杂,也来得平静。
那时仰望天空,日光还残留着。
05
“每人再来一个棒棒糖,考完也是棒棒的。”班主任又给我们一人一个棒棒糖,最后的一个。
卷子纷飞、书本堆满的实验楼迎来了高二、高一的光临。我们收拾着离开,他们兴奋、不安地走来。
他们捧走了被高三留下的资料,慢慢穿过一个大大、长长的连廊,慢慢走进干干净净的考场。那里的黑板还留着考试的科目,考试的时间;桌角上也还贴着名字、准考证号。
又是一年,换成他们。
他们,走在了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