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同事的工位,聊了一下项目上的事,在他翻项目书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名字,张XX,记忆里突然冒出来点东西,可是又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睁开眼,在回想,怎么记不起来那个名字,只觉得非常熟悉,落在记忆深处的缝隙里,怎么也捡不起。
他是小时候我最好的朋友,从坐上大巴离开那天,时间让人慢慢的淡忘了很多东西,我只记得我小学初中所有的作文,都写的是他。
夏天的广东地上满是热浪,隔着鞋底都能感到地面滚烫的温度。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每天放学的时候他总会在校车停靠的地方等着我,买两根雪糕,书包里装着当年风靡一切的镭射机器人。巷子里,两个小孩在铁皮箱子上争吵着自己的机器人最厉害,太阳慢慢退下,墙底的阴影慢慢覆盖了整个巷子,挨着居民楼侧边的黄色灯泡闪着,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亮起,好像一个新的太阳,孩子们毫不知情。
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喊声,两个小孩迅速收拾着战场,战利品全部装进各自的包里,背上就跑。
那个夏天夜里,外来的小孩子想认他当大哥。
夜里很凉快,微风徐徐吹着脸上满是汗水的幼稚孩童,大口喘着气,年代已久的路灯照不亮的地方有很多,一群孩子疯疯跑跑的躲藏着。我跟他藏在路尽头的一颗枇杷树上,因为洒水车的经常光临,使得这些树长得格外的郁郁葱葱,加上年代已久的路灯,我们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屏住呼吸,躲在满是树叶的树杈上,脚下是被修理的规规整整的绿化带。
不知哪里传来的吼声,让专注如何影藏的更完美的我脚下一滑,跌入满是荆棘的绿化带,他急忙跳下来拉我,憋红了脸艰难的把我从比他还高的绿化带丛中拉了出来。右边脸刺痛,应该是被划破了,当时就哭了,其实不是很疼,只是害怕家里人的打骂。不敢回家,我知道回去一定会被皮带伺候。去了他家,他爸妈还没下班,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瓶紫药水,也不管我痛不痛,直接往我脸上擦。我告诉他,回家被发现会被打,一时间两个小孩焦头烂额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为了能快速的缓和伤口,他打开放在客厅的落地扇,固定好头,端个凳子坐在风扇面前,一边涂紫药水,一边吹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只为了那伤口能够以肉眼的速度愈合,可是最后却无济于事,只觉得脸上格外的痒,最终放弃,做了很大的勇气,准备回家。
他送我回去,路上一边走一边跟他商量着一些可笑的理由准备逃过这劫。到了楼下,刚好遇到了出来找我的老妈,楼下没有,老妈没发现我脸上的伤口。还么等我反应过来,他开口了,说了一句我现在还记得的话,“阿姨,他脸上的伤是我不小心推到摔得,你回去不要骂他”边说边揉眼睛,我妈信了,让我先上楼,转身给他擦眼泪,把他送回家。
虽然那晚还是没有躲过一顿臭骂,可是脸上的伤口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刺痛了。
经爸妈商量,我们要回老家了,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偏僻小城里。那晚泛黄的路灯照着两个瘦小的影子,说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上大巴前他把他最厉害的镭射机器人给了我,跟我挥手告别,灯光下他像个大人,隔着窗子还能看到地上那个大人的影子,而我还是那个会因为受伤而害怕回家的小子,挥起来的手很痛,僵硬无比,比那晚跌落荆棘还要强烈。
夜里的巷子里,再也没有骑三轮车飙车滚在臭水沟里还嘻嘻哈哈的声音,没有爬上墙头偷隔壁果园长出来的荔枝后还比谁吐得远的噗噗声,也摘老大爷门前的金桔被追被狗追的求救声,也没了镭射机器人吸在铁皮上展开时的欢呼声.......
那年,我们没有联系方式,但是每次都心照不宣的出现在巷子里。
那晚,我们没有联系方式,只记得背影被拉路灯拉长的他像个大人,打不开的车窗拦住了最后的那声告别。
自此,他只出现在我试卷背面那规规整整的网格里,故事重复着跌落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