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疯子打了一架

昨天我跟一个人打了一架,现在浑身酸痛,像是被他用石头砸了似的。起床扭了扭脖子,向哈狗问了声早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新的一天对于我只是单纯的新的一天,对于Z是奔向二十岁的第一天。昨天是Z的生日,给他发一个十九元的红包,打了个电话。Z很开心,我也心情不错,我就跟他说了白天我跟一个疯子打了一架。我对我说过的话印象深刻:我是关心他,我还总想写他,我是教育他。Z笑个不听:你捶人家,叫人家想起你啊,那以后谁敢让你想啊!随后Z觉得这句话太具调侃性又加了句:明白就好。我转念想想,心里很是不舒服。你想想啊,我跟一个人打了一架,把它压倒在地一副要它命的样子,能说是关心他吗?何况他是一个精神不算正常的人。总觉得有一厢情愿的腻歪在里面。后来我试着分析自己如何这样坏,终于找到了一个“挡向牌”。我对Z说:很讽刺的是,小时候我跟他是最好的玩伴。

……(小时候的事)

我没有打算写关于小时候的事,觉得也有腻歪的意味隐藏在里面。要写也要换一种姿势来写,可惜的是,我还没有能力驾驭那种“姿势”。总想写他的情愫是有的,你也可以想想,身边有一个疯子存在多有意思,可不能浪费这样好的写作题材。我曾无数次幻想写他,写他怎样怎样的坏,写他的生活,写他的可怜与孤独,甚至想把他写成一种特别的智者的象征……可一直没等到那种非写不可的地步。他不会因为我现在不写他而不存在,他存在于我不写他的世界。也就是说他继续生长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真正的意义将会显露。说到意义,昨天我跟他打了一架也包含其中。

要讲述这次打架,我还需用前天我跟他去钓鱼的事来做铺垫——

那天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在深秋能有这样的天气去钓鱼再适合不过了。上午我提着新买的渔具撞见了他,他跟他母亲干完农活往家走。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路。我叫住他:“少林,走明天去钓鱼”。“去那里钓”?他吼着回答。

我心情摇摇摆摆地回到家了。不一会儿,他吐着粗气像小狗望见主人回家欢快地跑来,在破了个口子的玻璃窗边喊我:“wéi儿,走我们下午就去钓鱼,刚才我跑到堰塘去,那些人喊我下午就去钓。”我看了看他那副性急的样子,想了想新买的鱼竿:“好,下午我们就去。”“好,我中午吃了饭来找你”,他说。他离开的那股欢喜劲,真像猫儿刚吃完肉用手满附回味地揩胡子。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来喊我,见我还没吃饭,就在我家大桂花树下等了会儿我,终于耐不住性子凑到窗外悄悄咪咪地说:“wéi儿,我先去钓了,怕被他们钓完了。你等会儿就来。”我用鼻子笑了一下:好。

我去的时候手里拿着渔具,阳光闪闪,步履款款,很像是回到了童年,心情极为不错。到了堰塘,波光粼粼,微风拂面更是惬意。他和在陌生人旁边一起钓鱼,我猜他是因为看见别人接二连三地拉起鱼红了眼,也想凑在一起碰运气。我选了个僻静的位置。没过多久他踩着拖鞋拖拖踏踏吼着怪歌跑来。“你这鱼竿,买成多少钱”,他问。我说:“五块”。他哦了一声。我准备工作做完后,就撒了些米饲料。他也想要,也就拿给他撒。他说,“你看我这个是啥。”我看了看他手里的撒饵工具没有回答。他没有蚯蚓饲料也找我要,觉察到我有些许不快时,说:“明天我去王家买了还你几根嘛。”我觉得怪怪的,“要你还”!“我把这个卖给你”, 他高举着那把绿色勺子好让我看清它的工艺是多么精致。我没多瞅一眼“不要”。他没多挽求,我知道这是他是惯用的把戏。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始终没有鱼上钩。不知过了多久,对岸的人连连有鱼上钩。“嗨!老王,才趣哟,钓起来XX大个鲤鱼”,对岸的人在喊对岸的人。“能搞啥,送给那个疯子娃儿”,“嗨,那个娃儿,过来拿鱼”,对岸的人喊。他二话不说又踩着拖鞋拖拖踏踏地跑去对岸。

“你有没得十岁了?”对岸的人问。

他说他没有(其实他有二十一岁)。我在他们对岸,一直等鱼,可半条鱼都没钓到。“你这钓鱼竿多少钱”,他问对岸的人。听见对岸的人说:“你买不起”。“我猜要两个二十”,他说。“至少要七个二十”,对岸的人回应道。“哼嗯。”“我怕你哼嗯”。这时他们对岸也就是这边岸上的老王说:“怕他干啥子,抢起都跑”。然后是沉默五分钟。“我看要三个二十”,他说。“滚!信不信老子把你按到河里去”。然后空气凝滞,许久没有声音。我是伤心透了,钓了整整一下午,鱼鳞都没钓起来。岸边有一瓶农药,真想全部倒下去。于是,我收拾好渔具路过对岸时,看见他还直勾勾的满眼忧郁地盯着人家的鱼竿。这种眼神在人的眼球中是难看见的,我只在猫狗讨食的眼球中看见过,是那样纯粹。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跟他打了一架。事发前我在玩他家的狗。他家的狗时常跑到我家来玩。狗是他捡的。他来寻他家的狗,寻到狗却不走,而想要我妹妹的剪刀。他回家拿了个玩具,想跟我妹妹换剪刀。我妹妹不干,他硬将换了。我就跟他干了一架。我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叫他把剪刀拿出来。他说他没拿,然后又转口说成拿了扔在我家门边。我说真没拿?你别动我摸看看。这时我妹妹说,在他屁股口袋里。我要去摸,他不干,我就叫我妹妹把我眼镜摘了,跟他打了起来。我压在他身上,骑着打。他比我强壮多了,但因为害怕不敢还手。因为泥土潮湿,我的衣服粘连上了土,他浑身是土。我越打火气越来,我妹妹哭个不停,他哼哼唧唧说要告诉他爸爸。我妹妹哭着说:不要打了,不过是五角钱的剪刀,不要了。我发现他想用来交换的玩具也在打斗中坏了。于是,我的火气没那么大了。我放他起来,尝试抖掉身上的泥土。他转过身捡起石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就要砸向我。我妹妹哭腔着说:不要打了,我把你的玩具修好了。他一把夺过玩具,检查破损情况。一边检查,一边骂声阵阵。我觉得我应该放下几句狠话,但我没那么做。

我后来仔细想了很久,觉得这一切真像是梦:我怎么跟一个精神不算正常的人干了一架。我看狗打架也是找狗打,即使可以轻易战胜猫,也不会和猫真正干一架。要是按照这个逻辑,我岂不是也是个疯子?不行,我可不能给自己下这种圈套。那就得说他不是疯子。哎呀,我可能是真的点疯。这一切的一切,看来似乎大概真没得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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