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Mr Who,
星期六早上搭公交车,车子差不多靠站时,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东西看起来都无精打采。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早上。中午把朋友送到车站,接着过马路,在独自一人等待到站的公交车的时间里,头晕目眩的感觉似乎更加地强烈和难受。
刚好是中午,太阳照射着路边的树,光亮亮的绿。旁边是十七中,校园的土砖红的建筑墙壁,一直在站牌的后边延伸开来。暗灰色的墙的尘屑,在平开窗的窗边,累累赘赘地聚积,像似黑不溜秋的煤球,有着灰头土脸的感觉。
也许是日光过于强烈的缘故,地面散射的光线,迷迷乱乱地扭曲着站立的空间,绿绿的树叶,土砖红的墙,在空气中,透着异常的气息。熬着热,流着汗,看着公交过了一辆又一辆。大概十几分钟后,终于等到了76路。上车找了最靠后的位置坐,头顶有空调气从小小的槽口,凉凉冷冷地喷出,吹了一小会,不太舒服,迅速举起手,把槽口都关了起来。
车子拖着冷冷的车厢,慢慢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在环市中路转角的一瞬,我忽然忆起从前在这等车的时光,关于加班的记忆,关于夜的黑,关于冬天里望着镶进树里边的路灯发呆的情景,点点滴滴地涌上心头。那时,不情愿不开心的日子,总是漫无边际地多,正如天边有时数也数不清的云。
头晕的感觉加上糟心的回忆,心情一下子变得不舒畅。打开书,挣扎着把脑中不愉快的记忆甩掉。很快,车子到了另一个站,沿途的景色,缓慢地在窗前,光斑般地透入车厢,碎碎点点。
记得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很喜欢坐很长很长时间的车,因为可以在椅子上,坐着不动,一直对着窗外,发着不用计较的呆。我喜欢这样的空白时刻。刚好这趟车到住所的时间,差不多是一个小时,路途经过的林荫小道,在无人行走的晚上,显得特别的静谧和舒适。原本以为在经过这条小道,内心关于苦闷和烦躁的感觉能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白天把所有的细节暴露得过于仔细,肆无忌惮的阳光,把所有的事物都发射得过于刺眼,街角堆放着的垃圾桶,蝇虫在上面“嘤嘤嘤”地飞来飞去。
重新收拾心思,继续盯着手中的书本看。读的是乔治·巴塔耶的《天空之蓝》,当初之所以买这本书,完全是因为喜欢封面的蓝色,以及它的小巧轻薄。
是个喜欢鲜明色彩的人,因此,在很多时候,我对黑白照片很无感。在上班的路上,只要稍稍把摄像头对着路边的任意一角看,准能发现很多不同的颜色,如密密集集的绿色,幼儿园外边墙上长得青苔的浅蓝色,民居房楼外涂抹的淡黄色。每当看到这些颜色,在舒缓的早晨,层层次次,有序性地出现在眼前时,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感。而这些颜色当中,我最喜欢的是浅蓝色,所以,当我在书展看到书本的封面时,便立即将其买了下来。
除外,在读书上,常常怀有不耐烦和焦虑的感觉,往往读了前言,就手脚麻利地翻读到最后。渐渐地,在阅读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是没有什么毅力,也什么耐性可言,于是,我对薄薄的,轻巧的书,很是喜欢。可惜的是,好的书,没有多少本是如此清薄小巧,更多的时候,我通常不得不硬着头皮,耐着性子,把一本本厚实的书啃嚼完毕。
对于《天空之蓝》的短小篇幅,我很喜爱。但是,一头扎进文章中,一种无形的压抑,一种难以磨灭的郁郁寡欢,浑浑噩噩地降临在身上,我读得很不开心,很伤痛。伤痛的感觉,使得思绪常常游离于书本之外。目光又开始搜索着窗外的景致。
也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长的时间,再次打量着窗外的事物,发现熟悉的生活广场的四周,杂乱地围起了修路的路标,深黄色的挖土机车,笨重地裸露在热得让人把舌头吐出来的中午时分,塑料绿的网,随意地丢弃在满是烂裂石子的地面上,垂头丧气的,可怜巴巴的。情绪上的麻麻乱乱,在这一时刻,疯狂地燥热了起来,晕眩的感觉,仿佛比暴风雨来得还要猛烈和惊人。
手臂上的荨麻疹一直都没有消,红红的凸起的团状似乎是一种警告,我无头无脑地害怕了起来。接着,快速地把上边的空调槽口打开,让冷气降却手臂上上升的温度。只是一小会的时间,空调吹得头有点痛,我莫名地拿起书,翻开的页面成了夹角,倒立地放在头顶上,挡住上边吹下的风。
即便如此,我到站下车,身体仍旧不舒服。离公寓还有十几米远,突然想起还未吃中午饭。站在十字路口中间,我犹豫着究竟需要先休息,还是先吃饭。回头望了望路边饭店的路标,想到等会可能没有下楼吃饭的欲望,便转身折回刚才走来的路,到离地铁不远的地方寻找饭店。
起初,计划吃饭,后来脑海不知不觉浮现起烧卖和糖水的映像。于是,先买了烧卖,再顶着硕大的,令人窒息的太阳,到之前的糖水店,安安静静地点了一碗糖水。店里没有一个客人,橙黄的鲜绿的奶白的椅子,无声无息地摆放在桌子的四周,孤伶伶的。播放器在角落里,一首歌一首歌地替换着。还没喝几口糖水,突然播放到一首歌,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还很小,忘了是上五六年级还是初一。现在听来,觉得它是有年代的味道的,令人怀旧地想起了从前,想起了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走走丢丢的人;想起了说好要去,到头来一直都没去的地方;想起了毕业季,想起了那些离开了的人们和学校,黄昏落日,操场,立在宿舍楼的树还有拿着水卡去打热水的小道……所有的事物一旦蒙上了舍不得的情感,仿佛都显得无比珍贵起来,一些无由来的离别伤感,顷刻翻涌而来。而这时,我忽然想去拥抱,拥抱我不曾完美缺陷无穷的过去,只是它已成了虚幻,我抓也抓不着。于是,眼泪缓缓慢慢地从眼角,沿着脸的弧度,弯弯地流下。
所有的晕眩,所有的不舒适,在现在好像都找到了出口。
喝完,回到家,立马睡下。迷迷糊糊地,睡了很长的时间,调好的闹钟,响了好几次,都给我按了下去。最后醒来,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七点,足足睡了四个小时。头晕的感觉还在。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睡太多,因为一旦睡得过于多,得来的不是舒畅淋漓的感受,而是头晕脑胀。定定地对着风吹了又吹,尔后又抬头望着天,天空是血红色的,鬼魅地染了一整个天的迷幻。只是十分钟的光景,红色的指数从浅红到了深红,暗下去的天色,不通透,在楼层遮挡的缝隙中,头痛欲裂地隐喻着一切不吉祥的信息。
心情没有得到明朗的释放,关于早上无精打采的气息还残留在身体上,准确来说,是更加严重。我慢慢地,感觉虚无像夜幕里的暗黑色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洗劫着思想宝库里的所有。想让自己清醒开心点,打开了综艺来看。越看,就越莫名其妙地毫无实在感。
换好了衣服,穿了拖鞋,走出了公寓,尝试在街上放松自己。路还没走多久,眼眶奇怪地湿润起来,烦躁躁地哭泣着。我感觉到自己是虚空的,思想是无力的,语言是无谓的,之前的坚持做的事情,不管是生活工作和写作,都变得一文不值起来。我怀疑着我所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自己存在着事实,是不是属于精神世界里飘渺的想象。所有周遭的事情,它们是否在不曾记录的过去里,真实实在地存活过……我迷糊起来,烦乱起来,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神经质地质疑着起来。心里气场围造起的心理活动,一点也无法与外界的人分享到,无助感席遍全身。瞬间,有种找个人聊天的冲动,但想到若是随便拉着街上的任意一个行人聊起天来,估计别人怀疑你有病。
欲望没得到满足,我失落地走在街头,店里的灯光,招牌的闪烁,五颜六色得光怪陆离。买了几件护肤品安慰自己后,再次回到家,无意义的气息,依旧老朋友似的,光顾着熟悉的房子。它不慌不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你,嘲笑着你的坚持和努力。我从未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这种虚无的无意义感,它侵蚀着脑海中,一切欢愉的气息,放荡地发出令人厌恶得不行的轻蔑笑声。于是,我质疑着,自己的热爱到底有没有问题。这种糟糟破破的情绪,像似秋夜里,细细微微飘下的雨,带着些许萧瑟,带着些许悲哀,密密地洒了一整夜,笼罩着一树梧桐的颤抖。
晚上睡觉,睡得很不安稳。躺下没多久,闭上眼睛的一刻,又恐惧地睁开了眼睛。翻起身,把灯打开,光光亮亮地映照着,独自躺在床上的自己。差不多天亮,意识惺忪地张开,我模糊地关了灯,看了一眼浅灰色的未拉起窗帘的晨光,接着又朦朦胧胧地睡下。
今天早上醒来时,无意发现盆里文竹长出的细长的枝叶,蔓延伸展到阳台上的铁制栏杆上,牢牢固固地卷起了好几圈。原本以为昨天的事情,都是虚空的想象,可是当看到文竹盘旋起的藤蔓时,昨日真真实实的感受,又拼命地像台风,狂躁急乱地爬满了全身。我真切地在一整天里,让晕眩悲伤难过无意义,一寸寸地扎根种植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