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许嵩，雅俗共赏

　　白晓坐在回程的火车上，编辑好短信告诉室友自己几点到校。又插入耳机，翻看刚刚拍摄的演唱会视频，尽管耳膜已有些疼，但她现在必须得听到许嵩的声音，不然这漫长的黑夜她一定会崩溃。

　　2017年3月18日许嵩上海万人演唱会成功开展，白晓之前狠心买了一张980的票，座位在正中央，她很幸运地在头一排，视角很好。

　　手机屏幕上放的是粉丝应援喊的话——十年许嵩，雅俗共赏。十年——白晓认识许嵩八年，认识陆一凡十八年。最初喜欢上许嵩也是因为陆一凡天天在耳边哼唱他的歌，久而久之白晓也觉得这个男生的声音好听歌好听，就喜欢了这么久。

　　“叮”一声，室友的短信进来——知道啦！白晓今晚有点不对劲，她脑子里全是陆一凡。现在她看着这三个字就莫名想到陆一凡，曾经他常在她对他说教的时候态度好的点头说“知道啦”，弄得白晓嗡嗡应声倒像个做错事的人。陆一凡这个人啊，可会装了，迷蒙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你，你就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白晓恨恨地想。

　　火车停靠苏州站，车窗外排队上车的旅客很少。白晓头抵在窗户上，看着夜色乌蒙，想想还有很长时间，就把声音关了扯下耳机，缓解一下酸痛的耳膜。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又缓慢吐出、松开。她把眼镜放进包里，又拿出一包纸巾，带上口罩靠在椅背上，做完这些，她闭上酸涩的眼睛感受着火车缓缓地启动，开始认真地回忆她和陆一凡认识的这些年。

　　在白晓的回忆里，她记事以来身边就有陆一凡的影子，画面模糊，却清晰地记得在小学每一个要早起读书的清晨，陆一凡都会在外婆家朱红的铁门前机械地叫她的名字——白晓白晓白晓起床起床起床白晓白晓白晓起床起床起床……每每这个时候白晓都会捂住耳朵再眯一会，直到外婆催促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

　　每次不论她多晚，推开门都会看到在门外笔直站着的陆一凡，脸上没有一点焦急、不耐。这导致后来白晓爱美，对外婆扎的辫子不满意，自己弄来弄去又弄不好，耽误很长时间才出门，但陆一凡还是没有说她什么。

　　白晓记得，三年级暑假陆爸爸给陆一凡买了车，一辆深蓝色永久牌自行车。陆一凡臭屁了好久，天天嚷着要带白晓兜风，那时候她还很怕，总是不愿意坐他车，尽管陆一凡看起来骑得挺稳。

　　眼看着快开学了，陆一凡说：“白晓你坐不坐，你不坐上学的时候我要骑车跟在你屁股后面吗？”白晓不理他。陆一凡又说：“白晓骑车可比走路快多了，你坐我车早上可以多睡会。”白晓想想，答应了。

　　第一次坐在陆一凡自行车后座上的白晓紧张的不得了，车座高她跨上去都困难，坐上去后双手紧紧拽着陆一凡的衣角，生怕他骑车不注意把自己跌下去，弄得陆一凡也紧张，手上浸满了汗。

　　后来上学下学，在乡间那条水泥路上总有一个骑车的沉默的少年，带着一个叽叽喳喳的活泼的少女。久而久之，陆一凡的自行车后座成了白晓的专属位置。而且，只要是陆一凡骑车，她就丁点儿不害怕。

　　白晓想，尽管当时她没有穿纯白的长裙，陆一凡没有穿纯白的衬衫，但穿梭在斑驳树影里、和着清风披着日暮的那些年真是一段纯白的时光，美好得想让人掉眼泪。

第二章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

　　白晓眯着眼想了会鼻子有些酸，她抽出一张纸巾擦擦鼻涕，又打开手机翻看视频，火车上网速很慢，之前下载的视频终于坑坑洼洼下载成功了。她插上耳机，随手点进去，才发现是演唱会上《素颜》合唱的视频。

　　“你还在搞什么原创，搞来搞去也就这样，不如花点时间想想琢磨一下模样……”熟悉的前奏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歌，一股电流流动全身，白晓视线一片模糊。

　　《素颜》是陆一凡第一首能完整唱下去的许嵩的歌，初二那会儿他常跑到她面前无厘头唱一句：“那就拜托别和我碰面！”气得白晓作势要跳起来打他。

　　那时候她还没觉得许嵩的歌好听，抱着纯粹想让陆一凡不开心的心思故意在陆一凡哼歌的时候捂耳朵碎碎念“好难听好难听好难听！”然后某天在回家路上陆一凡就清清嗓子给白晓唱《素颜》，还威胁她：“再捂耳朵把你丢下去！”

　　其实陆一凡唱歌很好听，但他总是记不住词，所以当他完整地唱了一首歌后，白晓惊讶极了，连带着觉得这首《素颜》都变得神奇了起来。

　　耳机里传来男粉的尖叫：“啊啊啊，这种老歌真的是让老粉分分钟想哭！”

　　陆一凡，如果你也在现场，你会不会也是这样？你在不在现场呢？

　　“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当年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不画扮熟的眼线，不用抹匀粉底液，暴雨天照逛街，偷笑别人花了脸……”白晓摸摸自己的眉角，她画了美美的妆来见许嵩，也想见见那个人。但嵩哥看不见她，那个人也没见到，妆容也花了。

　　白晓不知道她对陆一凡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明明自己一直把他当好朋友，有事求他时还会叫声哥哥，什么时候起这感情掺了杂念，她喜欢上陆一凡。

　　大概、或许、可能、差不多、应该就是那次看到他载着另一个女孩从她身边走过，溅起一摊泥水，撞死一群小鹿。白晓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记仇，好几年前的事现在想起来还气得想跺脚。

　　那天是白晓值日，她早上跟陆一凡说过中午留在班里出板报不回家，所以不用等她。陆一凡当时还贱兮兮地笑“太好了终于可以载别的小美眉了！”白晓只当他开玩笑，还“嗤”一声嘲笑他想太多！

　　然而当她画好板报出门买吃的时候，在校门口看到陆一凡载着隔壁班的软萌妹子谈笑风生地从她旁边潇洒地骑过，溅了她一裤腿泥渍。白晓当时就气炸了，莫名觉得那个女生扎眼，陆一凡讨厌，那个后座她再也不要坐了！想想都气饱了！白晓转身跑到班里，趴在自己位子上生闷气，也不知道气什么，就是生气，再也不想理陆一凡了！

　　白晓想自己当时可真幼稚，好久都不理陆一凡，死也不跟他说话，外婆帮忙也没用，就是生他气，她步行他就骑车后面跟着，一句一句低声下气哄她：“晓晓，哥错了！你原谅哥呗！”“白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呗！”“白晓白晓白晓白晓白晓白晓…”“请你吃冰淇淋？”

　　白晓心里恨的要死：“你才不是我哥呢！谁要当你妹妹！”但她知道，陆一凡是真的真的把她当妹妹疼的，初二下学期班里转来几个小痞子，老是找当时做班长的白晓的茬，陆一凡帮她教训好几次，让他们对他妹妹放尊重点。还有他和男生疯玩的时候，再混都不许他们骂人，谁要是不小心说了一句“你妹”，陆一凡就想着法子整他……

　　心里越清楚有些话越不能说出口，那就这样吧。白晓自我安慰，磨磨蹭蹭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要吃巧克力味的！”“好！”陆一凡应得干脆。“不许和外婆打小报告！还有，你再惹我生气，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请我吃冰淇淋也没用！哼！陆一凡你可讨厌了，你讨厌死了！”白晓又跋扈起来，声讨陆一凡。“是是是，我错了，我不该惹白晓生气，原谅哥哥呗？”陆一凡好脾气地应着，推着车脚步放缓跟她的步子走。

　　白晓永远记得那天傍晚的场景，陆一凡的侧脸好看的不像话，夕阳抚摸他分明的脸廓，密长的眼睫毛，他大眼睛温柔地看着她，为迁就她特意弯着腰，话稍扬起等她点头。白晓心里软成一摊水，又好像有一群小鹿乱撞……她攥紧自己的手，看着陆一凡的眼睛，轻轻点头，叫一声“哥哥”。陆一凡宠溺地摸摸她的发顶。

　　那天的巧克力味冰淇淋很冰很冰、很苦很苦，白晓吃了好久才吃完，后来再也没吃过。

第三章  当日嫌他的唱法做作，现在听起来竟然很生动

　　白晓抽纸巾的间隙手机自动播放下一个视频，是许嵩演唱会上钢琴弹唱的《幻听》——“一个人的时候，翻看你的微博，你转播的歌好耳熟，我们坐一起听过，当日嫌他的唱法做作，现在听起来竟然很生动……”

　　听老歌总是能让人生出无限感慨，无疑又是万人合唱。白晓记得现场嵩哥弹前奏的时候，她前面的姑娘还嘀咕说什么歌什么歌，新歌吗，我怎么没听过……但她知道，就是《幻听》——这首她听了无数遍的悲歌。

　　陆一凡的成绩不好，每次白晓说他，陆一凡就反驳：“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不是只有读书这条路！”气得白晓想骂他。有一次气急了，一句话梗在心头，缓了好久才平息过来。那句差点破口而出的话是——你要不考上一中，以后我们就不能一起上学了！

　　中考过后，白晓如愿考上县一中，而陆一凡去了省城读中专，学的是汽车维修。那时这专业很火很赚钱，陆一凡也喜欢。但白晓难过了好久，她总觉得陆一凡要离开她了，可能这一走她就再也见不到了。陆一凡再三发誓一有空就回来看她，节假日寒暑假也回来，保证不会忘了她的。

　　然而高中三年白晓只见过陆一凡一面，说来讽刺，曾经无话不说的两个人在生了锈的朱红铁门前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开口说什么。

　　白晓上高中时就回自己家里了，高中学习紧张节奏快，节假日又补课，平常两个星期才放一天假，所以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去外婆家了。那时候也没手机，初三暑假陆一凡帮她申请的QQ也没登录几次，渐渐地就这么断了联系。好不容易等到放寒假白晓去外婆家，陆一凡还留在学校做兼职，过年前几天才回来，初几又走了。

　　高一那年两个人没见过面，白晓倒是给陆一凡打过几次电话，谈谈各自近况后也无话可说。好像她和他的青春期来得很迟，少男少女的矜持和叛逆随着距离的渐远无限变大。

　　高二国庆放假，白晓在外婆家住了一晚，临走时在邻居家门口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陆一凡。长高了变帅了——这是白晓看到陆一凡的第一想法。

　　陆一凡在和别人说话，白晓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她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目光丈量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陆一凡，我要走八步就可以走到你面前。

　　“晓晓，让你外公骑车送你去！”外婆催促。陆一凡往这边望，看着白晓愣了一会儿，弯起嘴角笑了笑。

　　白晓攥紧拳头看着陆一凡一步步走过来，心里默念：陆一凡，你只要走五步就能走到我面前了。

　　“头发怎么剪了？”陆一凡低头看着她问。

　　“长发洗头麻烦，晚上洗头睡觉前干不了，中午又没时间洗。”知道他只是随口问问，但白晓认真回答了一串。

　　“在学校学习成绩怎么样？考试考多少名啊？”陆一凡清清嗓子，看着白晓问。白晓心里难受，语气不善：“你怎么和他们一样啊，看到我就问成绩，考得不好！”陆一凡挠挠头抱歉地笑，又说几句鼓励白晓的话，弄得白晓心里更加不舒服。

　　两个人在门前站着，东一句西一句找话聊，直到外公推着车出来才松口气匆匆告别。

　　白晓坐在外公的电动车上小声啜泣，大风刮过她的脸，泪痕干巴巴地贴在脸上，抽一下鼻子都难受。

　　我能想到你眉眼的变化，身高的变化，声音的变化，身形的变化，口味的变化，穿着的变化……但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我们之间的变化——从无话不说到无话可说。这是成长的代价还是你的选择？陆一凡，我好难过，我们渐行渐远，你渐渐消失在人海，而我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这是白晓写在日记里的话。

　　后来她有了mp3，里面全是许嵩的歌，她不知道陆一凡还喜不喜欢许嵩，但她是真的喜欢上许嵩了。有时候她会趴在宿舍阳台上，听听歌吹吹风，偶尔会想想陆一凡，听着歌词悲伤一小会儿——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失落，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夜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白晓脑子嗡嗡嗡疼，她扯下耳机侧靠在椅背上，车厢内很安静，人们都在休息，她闭着眼安静地哭，告诉自己，白晓，别想了。

第四章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

　　火车在南京站停了很久，人流很多。白晓从梦里惊醒，望着窗外拥挤的人群，久久不能平静。她刚刚梦到陆一凡了，梦到他走好远好远的路，衣衫褴褛赤着脚来找她，跟她说对不起。她看着他凹陷的面颊，脏乱的衣服，布满沙尘的脚，心里纠成一团，想问问他怎么弄成这样，然而霎时间陆一凡就被水流从身后卷走，白晓伸出手往前跑却追不上握不住。

　　陆一凡，你过得不好吗？

　　邻座换了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小孩子坐下来就闹着要吃泡面，吵得白晓不安生。她把纸团抓到塑料袋里，喝了一口水，又插上耳机放大音量。QQ音乐里歌单循环播放，都是许嵩的歌。

　　歌曲随机跳到《灰色头像》——“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还是手牵着手，醒来的失落，无法言说……我们还是朋友，是那种最遥远的朋友……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白晓意识还在的一瞬，苦笑着想：这真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再压抑自己，不再克制自己想陆一凡。天亮了车厢里很吵闹，她把头埋进双臂，哭得像个小孩，不顾形象不顾一切就是要哭，好像不哭就吃不到糖，所以哭得格外用力格外认真。白晓模糊间感到邻座的小朋友拍打她的手臂，她没理会，但放小了声音……

　　白晓哭了好久，感觉一辈子的眼泪都被哭完了，眼睛疼得睁不开，耳朵也疼，脖子也不舒服，脚也麻了。白晓浑身无力，趴在桌板上擦眼泪。

　　“姐姐你怎么了？”邻座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开口，家长不在位子上，应该去倒垃圾了。白晓张口想说没什么，嗓子却沙哑得发不出声音，怔一会儿家长过来，瞅了白晓一眼训斥孩子不要讲话。小朋友还是好奇地扭头看她，白晓顿了顿，艰难地扯起嘴角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

　　白晓喝了一口水，伸个懒腰缓解全身的酸麻，又窸窸窣窣收拾一下“战场”，自嘲地笑，真是想起那个人就溃不成军，输得彻彻底底无法翻身。陆一凡，你到底要怎样？！

　　白晓不知道她和陆一凡是怎么走到这种地步的——QQ各自挂着却很少很少聊天，都有假时也不会为了见对方特地约，好像他们都默契地把彼此丢进那个叫做过去的时光机里，未来很好，不用费心地去联络旧人怀念以往。

　　所以陆一凡的QQ头像灰暗许久，白晓也并未发现。知道那个噩耗还是无聊刷空间看见的，一个从不联系的小学同学发的说说，大致内容是祭奠好兄弟。白晓诧异极了，当时她还只以为是不熟悉的同学，还评论了节哀。但同学私聊她，跟她说了一大段话，白晓不记得具体内容是什么了，大致意思是白晓你不要太难过了，事情都发生了，谁也没想到三哥走了，你说他水性那么好怎么就出事了呢……三哥是陆一凡，初中陆一凡搞了一个义气帮，按数学成绩倒数排名封名称，他自封三哥，还死活拉白晓入帮，让她做小弟……

　　白晓看到消息后愣了好久，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心里发笑怎么可能不会的，却还是抖着手问是陆一凡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白晓瘫坐在椅子上。

　　多讽刺，陆一凡，我们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连你的死讯都是不相熟的别人告诉我的，你的葬礼我没有参加，他们都以为我是不想来，但陆一凡，你是知道的，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身高有没有超180，是不是体重还很轻，长得残了还是变好看了，最喜欢的你的眼睛是不是还很温柔……陆一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是一直都在的，尽管我不联系你，但你会一直都在的，在我们共有的过去里，意气风发地活着。可是别人告诉我你走了，不是背着包出走远方，而是离开这个我还在的世界，再也不回来。

　　陆一凡，告诉我，你怎么狠下心来的？

　　白晓记得，她和陆一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二路公交车上。陆一凡上车，她要下车，当她试图从前门挤到后门时，有人拍她的肩，“嘿，白晓！”陆一凡呲一口大白牙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冬末春初的季节，气温还很低，陆一凡却穿着夏天的薄外套，精神抖擞，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极了。白晓一边嗯嗯啊啊回头和他打招呼，一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后门走，下车的一瞬，她隔着人潮对陆一凡喊：“陆一凡，再见！”

　　陆一凡，再见的意思是再一次见，不是再也不见。你知道吗？

　　自白晓知道陆一凡的逝世之后，外婆给白晓打过几次电话，话里话外都让她走出来，不要太难过。白晓想外婆是知道的吧，知道她对陆一凡的那点心思。白晓没有去看过陆一凡，他的坟地离家很远很远，在小城的另一边，白晓总怕他孤单，却又觉得不能去看他，在她的意识里，只要她没看到墓碑，陆一凡就还在。她也没有去看过陆爸陆妈，听外婆说他们准备再要个孩子，毕竟余生还那么长，总要有个盼头。

　　白晓觉得也对，但她想陆一凡可能不会高兴，小时候她弟弟出生，爸妈就把她丢外婆家不管她了，陆一凡当时愤慨好久。以至于他强烈表示不要弟弟妹妹，不想有其他小孩子来争宠。

　　白晓脑袋昏沉，想到了好多事儿，酸的甜的苦的咸的五味杂陈。她细数了陆一凡从小到大干的捣蛋事，每一桩都不至于作孽。白晓还是气的，她气他莽撞气他自负气他不知死活气他……气他丢下她。

　　我虽然不喜欢你了，也知道你从未喜欢我，但陆一凡，我还是想你好好活着，精彩地活恣意地活有生命力地活着。

第五章  又是清明雨上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木雕鎏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手机早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白晓往窗外望，日光刺眼，灰尘扬起像飞舞的精灵，她不自觉哼起《清明雨上》，没有什么比这首歌更契合她此时的心境了。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东瓶西镜放恨不能遗忘，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陆一凡，又快到清明节了，天气预报显示清明三天家里都有雨，所以我不回家了，又不能去看你了。陆一凡，你不要怪我。陆一凡，我今年生日没和清明节撞，你可不要再笑话我了，礼物就不送了吧，你也好几年没和我说生日快乐了。陆一凡，你走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有不甘，毕竟你可是拿过游泳冠军的，但陆一凡，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啊！

　　白晓絮絮叨叨地和陆一凡说话，她现在都不清楚陆一凡到底是怎么没的，也没人可问，也不敢去问，但她可以笃定的是，自己余生都不会去那座海滨小城，永不踏足。

　　火车快要到站，白晓背好包拎着塑料袋站到下车口。她想就这样吧，和他有关的所有喜悦、所有爱恋、所有苦痛、所有委屈、所有的故事都到此为止，她下了车，一切就结束了，这一列向西的火车会经过小城，会把她的思念和祝福带给他。那么陆一凡，就这样吧，你已离去，后会无期。

　　身后火车呼啸，飞驰地朝西驶去。白晓眯着眼看冉冉升起的红日，低喃，陆一凡，再见，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她向着远方大步走，身影沐浴在日光里，手臂挥动，不再却步。

　　我坐在电脑桌前，敲下最后一个字。故事到这里结束，白晓以后会很好很好地生活，而陆一凡，他永远年轻鲜活地活在他们的过去。

　　我叫白尧，我的竹马叫陆凡，我喜欢他好多年，但他不喜欢我。这点我老早就知道了，可我这人儿拧，就爱一棵树上吊死，所以被陆凡耽误这么多年，初恋还没送出去。

　　我小时候跟在陆凡后面干了很多捣蛋的事，偷瓜拔气门芯欺负人……我还背着陆凡撕了他暗恋的女生拜托我转交给他的情书。但是老天没眼，他们后来还是在一起了，事情告发后，我做好了如果陆凡帮她骂我我就和他绝交的打算，可是陆凡只是摸摸我的头，大眼睛温柔地看着我，他说：“哥哥不会谈恋爱就忘了你的。”呵呵哒，陆凡谈个恋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不过我大气不计较，他两约会的时候我还在旁边放哨。

　　陆凡是个孝子，品行优良人缘好，模样也挺俊，还天天保护我，虽然都是我替他摆平一箩筐烂事，但是我觉得他还是很值得我喜欢的。外婆却不这么想，她知道我的小心思后就撺掇我爸妈让我住校，所以我和陆凡应该是从初二下学期我住校后渐渐变得疏远的。陆凡的自行车我就不提了，反正也不止我一个坐过，不好炫耀。好多事儿都不记得了，我曾经以为我会记一辈子的和他有关的事情大都模糊了。但陆凡为了我和老师吵架的事儿还是印象深刻的。初三住校的某一晚上，我们寝室和二班一个寝室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在操场上约架，女孩子打架就会拽头发袭胸掐人，所以我一不留神就把人家女孩子脸抓破相了，她第二天都不好意思来上课。可显而知，我被老班叫到办公室一顿批评。陆凡也在，他的数学成绩居低不上，被数学老师骂了。我一想到在他面前被骂就觉得特丢人，但没办法，老班要给二班班主任一个交代，我只能低着头任他骂。陆凡听了一会儿受不了跑过来跟老班喊，白尧又没错！又摸摸我的头，还好你没破相，打架输了丢我人。二班班主任阴阳怪气讽刺老班教导无方，我跟陆凡就和他骂战。最后的结果是我和陆凡被罚打扫办公室一个月加两千字检讨。这应该是我和陆凡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高中我依然住校，陆凡去读中专，两个人就跟说好了似的不再联系。我想陆凡肯定是在省城过得很滋润很体面，一联系我就想起以往屌丝的日子，所以才不联系我的。我呢，也许也是这样想的。改掉以往假小子的习性，蓄起长发，动作文雅。就和白晓一样。

　　后来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知道陆凡还在就行，祸害遗千年，他耽误我那么久，不会早走的。

　　哦对了，其实是我喜欢许嵩，陆凡不喜欢的，他嫌嵩哥的歌是靡靡之音。我去他大爷。

　　好像没什么说的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交集所有的过往都丢进白晓和陆一凡的故事里。那么现实生活中白尧和陆凡的故事也到此结束吧。窗外河山大好，陆凡我们后会有期。

写在最后：又快到一年清明了，今年我回家。可能会去看你，如果不下雨的话。陆凡，别来无恙。念你。一到夏天我就会想起你，想起你骑着单车的样子，就模糊了眼眶。

又一年的清明，因为疫情回不去老家，我也许久没有想起你。你肯定很陌生疫情两个字，但还好你没有经历过，这实在不是个好的体验。唔，不对，兴许这会你正懵懵懂懂地开心不用上幼儿园呢。

陆凡，新的一年，祝你开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