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钢琴老师,是某大学的教授,音乐造诣丰厚,温文尔雅,稳重内敛,谦谦如君子。平时的时候,他总是偏爱安静的角落,坐在那里并不多言,不喜出风头,看似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谈及其他话题,也总是很温吞,毫不起眼。
但是,只要坐在钢琴前,便有一种神奇的魅力,笼罩他全身。由内而外,散发出闪闪的金光,像是睡狮苏醒,立即充满能量与活力,迸发出无限光彩。自信,热情,浪漫丰盈,掌控一切,仿佛音乐世界中,至高无上的国王。
他的指尖,在钢琴上舞蹈,时而轻盈,时而活泼,时而充满柔情,时而大气磅礴。看他的演奏,真是一种全身心的享受。他的状态,他的魅力,他的专注,都让你无限感叹:有的人,真的是为音乐而生。钢琴与他,合二为一。
多年过去,我始终无法忘怀,他演奏时的神情与场景。那是一种由衷的自信,笃定的才华,震撼的魅力,仿佛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使人一经见证,便终生难忘。曲终之后,他飘然而去,依旧深藏功与名。他的钢琴,是他的道场。
年少的时候,崇尚气场。觉得一个人,如果不怒而威,鹤立鸡群,气场杀出两米开外,是一种颇为威风凛凛的事。一味追求更高、更快、更强,对温柔、内敛、以及含蓄,多少有点微词,觉得不够尽兴,不足效仿。
但是,钢琴老师的演奏,却使我有所改观。他像一把隐藏在剑鞘之中,沉默不语的尚方宝剑,平日里看不出玄机,但一旦出鞘,则锋利无比,所向披靡,一往无前。这一藏一露之间,是多少学识的沉淀,以及豁达的襟怀。
毕竟,一味好狠斗勇,以气场凌人,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在刚柔之际,化气场为道场,以杏花春雨的姿态,随轻风潜入夜,润化众人的内心,以柔软胜刚强,似乎是一件更有挑战性的事情。
或许,只有当我们不够强大,不够笃定之时,才会张张皇皇,狐假虎威,哗众取宠,恨不得伪装成钢铁侠,用强撑的气场,为虚弱的内心打气。所有的好狠斗勇,大多都是一种虚张声势,以掩饰心中的孤独与脆弱。
真正强大的人,反而会慢下来,沉下来,静下来,温柔而坚定。他们的不争不抢,不急不躁,来源于对自身的充分认知,以及笃定的自信。无论刮来什么风,他们心中的明月始终澄净,并不会有一丝动摇,以及缺失。
苏格拉底曾说:“认识你自己。”比起有气场,我现在更喜欢看到一个人有道场。这个道场可能是他自己学的一门手艺,可能是她养的一小株水仙,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是愉悦的,满足的,是与自我同在的,是明白自己是谁。
愿你找到自己,修建你的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