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洛婧
都闻凌家长女是奇女子。
年仅六岁,忍着彻骨的寒在雪地中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年仅九岁,在生母弥留之际亲手递上罪证并手刃继母。
年仅十二,血衣怒马只身一人独闯虎狼之口杀出重围。
但是京城所有的公子哥,只敢远观而不可亵玩,此等女子娶回家,实在是消受不起的。
凌梵深知,他们或许会因她的一件伟绩而啧啧称奇,可是终究是不当她是诗书秋千笑的闺房女子,日后打理后院的贤妻。当然,她确实不是。
清云郡主曾经问过她,余生可曾想过对策?
有啊,无非是余生一人,四海为家。明明是玩笑的语气,但是眼眸中的凉薄怎会那样的深刻?这当然不是戏言,熬过所有苦难,也就不期待跟谁在一起了。
昨日,清云道哪家的姑娘又为终生大事闹到短见,今日便又是朝中哪位官员后院不得消停,她淡淡一笑带着看透世事的味道。他们真幸福啊,人生那么艰难,却可以没事给自己再套两圈难处,一定过得很好。
很好,很好。
看吧,她就是以这种旁观者的态度走过整个人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世界所有尘土味。
“海上月是天上月。”凌梵淡漠地看向身侧的男子,邻国落魄皇商之子阎霄,竟有几分同病相怜,可是又那么不一样,他从未放弃拼命上进,而她只愿浪迹天涯收拾落魄情绪。
她知,下一句便是,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心悦她呢,可是那又怎么样,如果可以谁愿意去坚强,除非是逼上梁山,谁不愿意将生活过成陶氏的田园诗,只待一人好,只贪恋一种微笑。
“现实生活中花早已枯萎,而我也不再悠然。”这世界有山有水有墙,并不平坦。
“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爱上这个世界的。”他笃定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那种热焰般的眼神让她二十余年的淡漠险些崩盘,她下意识扯了扯牵强的嘴角,回避过他的眼神。
她不愿意啊,她只想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想笑时大声笑,想哭时大声哭,她不想要再牵扯这些人和事了。
谁知道这彻骨的冷漠下,隐藏的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她同样晓得他话里的潜含义,会因为他而重新爱上这个世界。就像清云说的那样,梵姐儿,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然后照亮你整个灰暗人生的,你不能拒绝爱。
不能拒绝爱,但是她做不到打开心门啊,这十多年一点点筑起的高墙,是不可能一瞬间坍塌的。
五年后,阎霄掌握住商界核心成为皇商,带阎家重回一流世家之列,而她隐匿于江南水乡风貌之中,坐在溪边与清云细谈阎霄抗旨之事,清云说阎霄风华无双却近三十未娶亲纳妾,邻国圣上必定拉拢联姻,可惜他爱的人是你。
凌梵只觉口中清云带来的宫廷糕点第一次这么难以下咽,她想起那年雨夜,她离开时他遇害昏迷,阎霄胞妹阎晓对她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话,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阎家,但唯有你他舍弃不得。
“爱情,薄如蝉翼,方生方死。他是例外,也是万中挑一啊。”凌梵清淡如溪的声音传出,夹杂着丝丝沙哑,清云瞪大美眸,仿佛不认识一般地看向凌梵,因为她第一次看到那么骄傲坚强的女子,眼角带泪。
原来,欲不爱,却是深爱。
当清云回京后,听闻凌梵一人闯邻国古京,当着邻国皇上的面带阎霄私奔天涯,而阎家已经牵扯太多势力,最终是终究免了阎霄的抗旨之罪,新许阎晓与柳王世子联姻,阎霄与阎晓来往书信打理阎家,清云眉眼俱笑,她果然还是她的声口和作风,旁人看得来,学不来的。
他与她之间甚至没有盛世婚礼,没有踢轿门、跨火盆、拜堂大婚之礼,更甚凌梵因往事重病后一生无孕,但是他们牵手于旖旎风光秀丽之内,穿梭过冰川热带,从此素琴白马纵横四海。
世间千姿百态,而我只要你陪我青丝白发,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