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针与旧伤
油灯熄灭的刹那，三枚金针破空而来。
柳残阳侧身避让，针尖擦着他脖颈钉入身后门板，发出"夺夺夺"三声闷响。黑暗中白芷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反应慢了半分，这十年确实荒废了。"
"你的'素手问心针'倒是更毒了。"柳残阳摸黑走到墙边，从暗格中取出火石。火星迸溅的瞬间，又是五枚金针袭来，这次直取他周身大穴。
火绒点燃的同时，柳残阳袖中飞出一道银光。绣花针与金针在空中相撞，迸出几点火花。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见白芷站在药箱旁，指尖还夹着三枚泛着蓝光的细针。
"淬了毒？"柳残阳皱眉。
白芷轻笑："不过是曼陀罗汁液，死不了人。"她手腕一翻，金针消失不见，"但能试出你的'寒江心法'还剩几成功力。"
烛光重新亮起，两人隔着一张瘸腿木桌对视。白芷的目光落在他眉间伤疤上："这道'听剑痕'，每逢阴雨天还会疼吧？"
柳残阳下意识摸了摸伤疤。十年前听剑阁那场大火中，横梁砸下时留下的这道伤，确实在今日的雨中隐隐作痛。他转身从陶罐里抓了把粗茶："你冒险出谷，不会只为叙旧。"
白芷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放在桌上。展开后是半块焦黄的羊皮，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火烧过。柳残阳瞳孔微缩——这残片与杜杀所持图纸质地相同。
"三日前，同样的残图出现在医仙谷。"白芷指尖轻点图纸上模糊的墨迹，"有人想借刀杀人，让江湖以为《玄天剑谱》在你我手中。"
柳残阳沏茶的手稳如磐石："当年听剑阁三十六口，除了我，都死在那场大火里。剑谱早该化为灰烬。"
"可有人不信。"白芷突然抓住他手腕，"就像你不信当年是我师父救了你。"
茶壶悬在半空。柳残阳腕间青筋暴起，却挣脱不开那看似纤弱的五指。他注视着白芷秋水般的眸子，突然翻转手腕反扣她脉门："素手医仙可没这般力气。"
白芷脸色微变，随即嫣然一笑："十年够很多人改变。"她另一只手突然探向柳残阳肋下，指尖在旧伤处轻轻一按。
柳残阳闷哼一声，茶壶脱手坠落。白芷旋身接住，稳稳斟出两杯茶："杜杀的'断魂刀气'已侵入肺经，再不治，三日之内必咳血而亡。"
茶香氤氲中，柳残阳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十年前那个连针灸都手抖的小医女，如今手法狠辣精准，眼中却藏着更深的情绪。他接过茶杯时故意碰触她指尖，冰凉得不似活人。
"谁伤的你？"他突然问。
白芷手腕一颤，茶水溅在羊皮纸上："什么？"
"你气海穴有淤滞，任脉不畅。"柳残阳盯着她雪白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纹，"这不是旧伤，是七日内的新伤。"
窗外雷声轰鸣。白芷低头整理药箱，鬓边一缕散发垂落："不愧是听剑阁最后的传人，'望气术'还没丢。"她从箱底取出一包药材，"煎药时加三钱朱砂。"
柳残阳一把攥住她手腕："朱砂是镇毒用的。你中了什么毒？"
两人目光相接，烛火在白芷眼中跳动。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三长两短，接着是马蹄踏碎溪水的声音。
"来了。"白芷抽回手，迅速熄灭蜡烛，"至少二十骑，东北方向。"
柳残阳按剑而起，肋下伤处却突然剧痛。他扶住桌沿，咳出一口黑血。白芷闪身到他背后，三枚银针瞬间刺入风门、肺俞两穴。针尾颤动间，柳残阳只觉一股暖流涌入经脉，疼痛顿减。
"杜杀的刀上有毒。"白芷贴在他耳边低语，气息带着淡淡的药香，"坐着别动，我去应付。"
柳残阳刚想阻拦，院门已被踹开。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将屋内照得忽明忽暗。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柳残阳！滚出来受死！"
白芷解开发簪，任由青丝披散。她褪去外衫，只着素白中衣，又往脸上扑了些香灰，这才推门而出："各位大爷，我家相公染了瘟疫，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柳残阳透过门缝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持刀而立，为首的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瘦高男子。那人见到白芷，明显一怔："素手医仙？你果然在这！"
白芷佯装惊慌："这位爷认错人了，奴家只是..."
"装什么蒜！"面具人突然甩出三枚铁蒺藜，"十年前医仙谷一别，仙子可还记得故人？"
白芷袖中金针激射而出，将暗器凌空击落。她站直身子，语气陡然转冷："原来是青面鬼王。怎么，阴九幽那条老狗自己不敢来，派你送死？"
柳残阳闻言一震。阴九幽——正是当年听剑阁惨案的最大嫌疑人！他强忍伤痛，握紧长剑...
突然，西南墙角传来一声轻响。柳残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小身影翻墙而入，落地时却轻盈如猫。借着月光，他认出这是村里李猎户家的哑女阿青。
少女比了个手势，指向后院柴房。柳残阳会意，悄声问："密道？"
阿青点头，又焦急地指向门外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柳残阳看了眼独自应对强敌的白芷，咬牙道："再等等。"
院中，白芷已与青面鬼王过了十余招。她身法飘忽，金针专攻穴位，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渐渐被逼到墙角。鬼王突然怪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听说医仙百毒不侵，试试这个！"
瓶塞拔开的瞬间，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白芷脸色大变，急忙闭气后撤，却还是慢了一步。她踉跄着扶住墙壁，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腐心散！"她厉声道，"阴九幽竟把唐门禁药给了你？"
鬼王得意大笑："没想到吧？这毒无药可解，除非..."他话未说完，咽喉突然多了一截剑尖。
柳残阳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长剑贯穿咽喉："除非下毒的人先死。"
黑衣人们大乱。柳残阳揽住摇摇欲坠的白芷，低喝一声："走！"阿青立刻掀开柴房草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
三人刚钻入密道，就听头顶传来轰隆巨响——竟是有人用火药炸塌了房屋！烟尘弥漫中，柳残阳护着白芷急速下坠，后背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密道阴冷潮湿。阿青熟练地点燃火折子，在前引路。柳残阳摸到白芷手腕，脉象已乱如麻绳。他沉声问："腐心散真的无解？"
白芷虚弱地笑了笑："有解...需要...天山雪莲..."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柳残阳衣襟上。阿青惊慌地比划着手势，柳残阳看懂后脸色骤变："你说这密道尽头是悬崖？"
少女点头，又快速比划几个动作。柳残阳眯起眼："有藤蔓可以下去？好好，快带路！"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芷的气息渐渐微弱，柳残阳能感觉到她体温正在下降。他紧抱着这个曾经辜负过的女子，突然想起十年前分别时她说的话："柳残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剑救不了所有人。"
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微光。阿青兴奋地加快脚步，却突然僵在原地——密道出口处，赫然站着三个持弩的黑衣人！
弩箭破空而来。柳残阳旋身将白芷护在身后，长剑舞出一片光幕。两支箭被格开，第三支却深深扎入他右肩。阿青趁机掷出猎刀，正中一名弩手咽喉。
剩余两人正要发射第二波弩箭，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密道开始坍塌。柳残阳趁机冲上前，一剑结果两人，抱起白芷冲向出口。
悬崖边夜风呼啸。阿青已经绑好藤蔓，焦急地招手。柳残阳正要上前，怀中的白芷却突然睁眼："等等..."她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轻轻一拧，簪头脱落，露出里面卷着的薄绢。
"这才是...真正的..."她将薄绢塞进柳残阳衣领，"记住...剑谱第九页..."
追兵的喊声已近在咫尺。柳残阳咬牙抓住藤蔓，三人急速滑下悬崖。就在他们离地的瞬间，密道出口轰然崩塌，滚落的巨石将追兵尽数掩埋。
谷底溪水冰凉。柳残阳将白芷平放在岩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