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我回首往事,才发觉自己的第一次艳遇竟然是在少林寺。
二零一六年三月,在寒气尚未散尽,暖春蠢蠢欲动地妆点大地的时候,我从青岛出发,前往嵩山旅行。
少林寺是我从小就一直向往的地方,我也是在模仿少林武僧行侠仗义的幻想中慢慢长大的。当我终于来到这“武术的故乡,迷人的地方”的时候,更像是经历了一场内心的朝圣之旅。山门、塔沟武校、演武厅、古寺、塔林、达摩洞……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把它们一一游览,意犹未尽,于是顺着盘山公路向嵩山顶峰进发。
征服高山总能给我带来无限的激情,毕竟登顶之后,俯瞰群山的感觉可不是每天都能体验的。
行至中途,我邂逅了同样正在拾阶而上的她。她中等身材,长得漂亮,但不娇气,背一个黑色的背包,戴一顶黑色的帽子,楚楚动人。我们很自然地攀谈起来,之后互通姓名,相伴而行。我们聊家乡,聊旅行,聊生活,聊感情……我了解到她是商丘人,第二次来嵩山,上次体力不支没能登顶,这次又来挑战。她说她之前有一个男朋友,他们的关系总是纠缠不清,她屡次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以如愿。
枯燥的登山瞬间变成了趣事,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前进,不知不觉,我们就登上了山顶。嵩山群峰纵横,举目四望,峰峦起伏不定,向远方绵延伸展。原来这里并不是最高峰 ,只是缆车的停靠点,左侧还有栈道,顺着山脊蔓延开去,不见尽头。
“这边还有路,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提议。
“好啊,我之前来的时候以为这里就是山顶,没想到别有洞天!”她擦了擦头上的汗,道:“这次要是没你陪着,我怕是连这里都到不了。”
“我说过你一定能成功的”,我鼓励她说。
我们小憩一会,继续顺着栈道向前探索。虽然栈道建在山体相对平缓的地方,但也不乏十分危险的陡坡,需要两个人互相帮助才能通过。就这样,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竟然一直走了几个小时,还不见尽头,而此时我们早已筋疲力尽。
“嵩山不愧是中岳名山,好大啊,走了这么久都不见出口!”我气喘吁吁的坐在一个平台之上,她也一起坐下。
“就是,好累哦!真没想到我竟然能坚持这么久。”她满面红光,显然也累得不行。
“别高兴的太早,还没走到尽头呢!”我窃笑道。
“真想就这样走下去啊!”她说。
“为什么?你还不够累啊!”
“这样一直走下去,不会有烦恼,也不会有忧伤,世界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每一步都是新的起点,每一步都有新的风景……”
“哈哈,看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如果你可以一直不吃饭,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还是算了,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顺着石阶向前行进。石阶时高时低,时缓时陡,依着山体修成,峰回路转,每走一步,真的会有不同的风景。偶尔路边还会出现一座小庙,还会遇到建在峡谷之间的吊桥。
转过一个山角,路旁一个算命的和尚,吸引了她的注意,而我却拿着和尚的铁制禅杖爱不释手。
“每天要跑到这么高的山上给人算命,一定是高僧啊!”我说。如果这和尚每天都要翻越高山,来到这里,还带着一根重重的铁禅杖,确实非比寻常。
“我想让大师帮我算一卦,你帮我拿着包”,看起来她相信玄学,说完把背包解下来交给我。她竟相信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还把包交给我保管,我心里一阵感动。
“好吧,我等你”,我拿着包,走到了远处等她——大师不喜欢第三人在场。
只见大师时而握着她的手,时而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讲解什么高深的佛法。
过了一会,她走过来,一脸严肃。我笑着问她结果如何,她说还好。
“算的还挺准,可那个和尚后来竟然要加我微信!”
“额,可能是大师看你为情所困,发了善心,想要远程指导你吧……”我笑道。
“才没那回事儿!”,她瞥了我一眼,道:“我给了他二十块他还嫌少!”
“高僧也要生活嘛……”
经过辛苦跋涉,终于快走到出口了,可经过了大半天的相处,我们两个都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不想就此分别。走几段石阶,然后就休息一会,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们靠在一处石栏杆上,前面是一座新建的佛院,空无一人。
“终于快走到出口了……”,我说。
“是啊”
“你知道吗,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少林寺,没想到今天梦想成真。可下次再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没有说话。
“这次旅行能遇见你,挺开心的!”,我说。
“我也是,谢谢你一直鼓励我,不然我肯定坚持不下去。”说完,她突然转过身,朝着空旷的山谷大喊了一声,然后大声喊出我和她的名字,
“都……要……好……好……的……”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大声喊了起来。
山谷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召唤,回声荡漾,持续良久。
……
“你今天就要回去了吗?”她问我。
“没有啊,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需要找个住的地方,明天再走!”我实话实说。
“这附近都太贵了,到登封城里,那边便宜一点。”她提议道。
“可我不认识路啊!”
“没事,我熟!”
显然,我们都不想就这样各奔东西——让相聚的时间再久一些吧。
于是,我们离开了景区,由她带领,一起坐车到了登封县城。戏里唱:小仓娃我离开了登峰小县,一路上受尽了苦饿熬煎……没想到今日我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带我到了她住的酒店,可是那里已经没有房间了,我们只得另找了一家。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夜幕降临,我们一起找地方吃东西。
吃饭的时候,我们还不停的讨论今天的经历,嬉笑打趣。饭后,我抢先把账结了,她颇有些过意不去。
出了餐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我们肩并肩地走在登封县的大街上,默默无语。我突然有了恍惚之感,仿佛一切都很奇妙,昨天还在青岛的海滩边漫步,今天却脚踩着中原大地。
我拉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追赶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如果时间足够,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恋人呢!”我看着她的侧脸说道。
“也许吧,可时间不站在我们这边。”
“是啊,时间总是很奇妙,它会让对的人在错误的时间相遇,也会在一瞬间让一切戛然而止……”
之后又是沉默。
走到岔路口,又要分别了,“该回去了”,我说。
“时候还早,要不到我那里坐坐吧……”她说。
“好吧”,我也舍不得就这样结束。
我们朝着她酒店的方向走去,在经过一家超市的时候,她停下来说要进去买点东西。出来后,手里只拿着两支棒棒糖,并且神情怪异地问我要不要,我说我不要。我想,棒棒糖只是掩饰,她一定还买了别的东西。
我们来到了她住的酒店,这是一家经济型的酒店,房间很小,但一应俱全。她坐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又聊了很久,并且在她的提议下每人都喝了一瓶酒。
渐渐的,微醺感让一切变得很暧昧,我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房间的气氛变得微妙,我有点尴尬的站起身来,道: “时候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真的吗,你不用着急的!”
“没有,你今天也一定很累了,早点休息,不能再打扰你了。”
“没关系,你……你再陪我一会儿”
“时间到了,今天谢谢有你相陪,很开心,但我想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我也应该感谢你,那再见了!”
“再见”。
我走过去,深深地跟她拥抱,然后向她挥手告别,返回了我的酒店。我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虽然这不是艳遇该有的样子,但这是我愿意为自己留下的样子,即便转身过后意味着再也无缘相见。
……
第二天清晨,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向她告别,然后踏上了前往郑州的班车。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相遇时彼此珍惜,分别时互道珍重,这就够了,让回忆安静在心底,慢慢发酵,历久弥新!
这确实不算艳遇,但却比所谓的艳遇更加美好。
郑州车站里人山人海,嘈杂喧嚣。我买好了车票,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默默等待,心静如水。
下一站,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