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里的工作日渐变得枯燥,我又有些坐不住,想辞职了。可是顾忌到自己年初的承诺,无论如何现有的这份工作要做满一年才辞,何况还学着古筝,如果又辞职,学古筝肯定就没这么方便了,估计又要半途而废,就算是为了古筝,好歹也熬到明年吧。
有一天下了班散步,走到白坭坑市场,看到公交站台一侧的入口,想,这里面不知通向哪里,不如走进去看看。
沿着路口走进去,一边是一排老房子,另一边是一排绿树,柏油路稍有坡度一路斜升上去,倒是干净清爽。绿树旁边是石护栏,里面绿草如茵,像是个足球场,往前面走了不远,果然看见墙上写着“白坭坑小学”。
我想,要是每天骑着自行车从这里去上班倒是不错。不过我明年是要去上海的,就懒得费事搬出来了,再说,住在厂里毕竟要节省一些。
不想第二天我与同宿舍的中年妇女发生口角,她说得急了,指着我的古筝说,你给我把这个东西搬出去!这里是公共地方,每天晚上都弹一两个小时,弄得我们什么都没办法做,吵死了!
我说,你有什么权利叫我帮出去?有本事你要人事部的下个通知勒令我帮出去啊。
她说,我是要写,她们不同意我就天天闹。
我吵不过她,说,不跟你吵,我出去消消气。把门一摔,就走出去了。
外面正下着大雨,我撑伞走在雨中,大颗的雨滴啪嗒啪嗒地砸在雨伞上,地面上积水溅起的水花扑打着我的小腿,有节奏的雨声和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虽然口头不肯认输,但我此时已经在开始考虑搬出去的事情了,我和中年妇女吵架的时候,另外两个女孩子也在,她们平时都不大看得惯那妇女,但这次的事情两人一直沉默,甚至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想也是认同妇女的话,可能我真的吵到她们了。还是尽快出去外面找房子,搬出去住吧。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我大清早起来就出去找房子。因为之前曾经看中白坭坑小学旁边的那一条路,所以我只在附近看。可是我起来得太早,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大门紧闭,我只好又到广场转了转,一直到九点,可是还是只有少部分房子开了门,偶尔看到有人拎着菜从白泥坑市场回来,我不禁想,本地人生活真是慵懒,这些买菜的只怕还多半是外地人,人家本地人这会儿还在睡大觉呢,十点以后的早茶不就是慵懒生活的一种文化表现吗?
我还醉心于骑自行车穿过树荫的画面,只怕往下滑行的路程不够长,所以一个劲地往坡上走,我想租一个高楼层的房子,白天看得到蓝天白云,晚上看得到明月星光,等到我能弹就完整的曲子时,筝声清越中,清风徐来,那是一屋子古意盎然啊。呵呵呵。
因为想到自己差不多是被赶出来的,所以每看一处房子,我都提前跟房东说,我有古筝,晚上要练琴,可能会吵到其他住客,所以提前打个招呼。大部分的房东听了这话,都有点犹豫,更有一个正要带我上楼去,听说我有古筝,立刻就拒绝了,说,我这里房客有很多是有小孩的,有时候邻居关门声音大一点他们都要投诉。
找了几家,我几乎要绝望了,难道我竟会因为这个原因要放弃学古筝?No!
我看的第一家是厂房车间改造的出租屋,在三楼,进门是一道狭窄的小走廊,旁边是两个改造好的单间,两个单间各配有一个洗手间,都独立于房间外面,洗手间只是一道墙隔开,甚至没有封顶,也没有门,只有一块布帘。
我本来是看不上这房子,觉得太破旧,而且不方便,晚上上厕所还要出房门,有点吓人。
但此时找了一圈房子,发现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原来不仅房客要挑房子,房东也是要挑房客的,像我这样多少有点扰民的情况,只怕没那么容易找。我和室友吵了一架,虽然内心不记恨,但是见了面还是尴尬,我急切地想搬出来,不想再拖到下周。
所以又回去找到那家的房东。这家旧车间租房的房东听我说了古筝的事,表示只要我不在深更半夜弹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说当然不会了,九点半以后绝不弹。
我想到马虎的洗手间,跟房东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房子租给男的?
房东说,这样吧,如果是一个男的我就不租,如果是一对夫妻我就租怎么样?
我想了想,这样其实也不好,但是这房子这么破旧,如果不是像我这么无奈,即使房租便宜,也没几个看得上的,只怕一年半载都没人进来住。万一当真有一天有人看上了隔壁的房间,我到时候再另做打算。
于是说,那你可不可以把楼里所有的房子都租完了再租这间?
房东说没问题。
我即刻交了房租和订金,想到下周上班要骑自行车,需要买一辆,还是去淘宝上买好了。又马不停蹄地去龙华,去二哥家逛淘宝,看单车,但是他们的电脑重装了系统,U盾怎么都弄不好,我只好先拍下,又去X家,到了X那里,已经是十点多了,迅速付完款,洗漱,然后和X在闲话中睡去。
第二天我还要回龙岗搬家,很早就起来了。我轻手轻脚地梳洗完毕,关门时X还没睡醒,我说,X,我走了。X迷迷糊糊地说再见。
回到龙岗,还只不过九点。我从厂里拿了古筝,从工业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经过白坭坑市场一带,排列在路边的早餐摊和各种杂物摊正人声鼎沸。厂里的规矩多,我怕保安要啰嗦,叫搬家公司,大张旗鼓地,难免引起他们注意,再说只是搬到宿舍外面,我自己就可以搞定。如果一次搬一点,他们看到了也以为我只是出去玩,不会过问。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颇费时间,不停地在租房和宿舍之间往返,这天天气酷热,中午时烈日炎炎,我拖着箱子拎着桶子,走在路上只觉汗如雨下。
这样来回折腾,一直搬了五六趟才搬完。想当初刚来白坭坑时,一共也只搬了两趟就把所有家当都搬过来了。
搬过去之后,又要整理。房间里有一张木床和旧梳妆台,也省得我再去买了。床四周贴着一些广告画和报纸,颜色已经有些发黄,看来这房子确实有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我不喜欢床四周杂乱无章的颜色,也想要清除掉原来住客的气息,所以一股脑儿地撕掉,去市场买了些壁纸贴上。又去超市买了个折叠衣柜,把东西都放好以后,又把房间拖了一遍,此时看起来房间虽然老旧,可是也像一点样子了。
诸事安妥以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坐在床上,一边放着音乐,一边写日记。回头看看墙角的古筝,深红色的筝罩,黄色的浅流苏从四面垂落。不经感慨万分,来白坭坑半年多,周二时我还是第一次涉足这里,没想到偶然的一个闪念竟会这么快变成现实,人生真的是际遇无常啊。现在我这样坚决地想要明年去上海,甚至防卫式地拒绝任何相悖的意见和想法,可是经过了搬家的事,我就不像之前确定了,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永远不能笃定了说明天一定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