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情愫,滑落指尖,自难相忘;总有些人,渐行渐远,人海微茫。
父亲去世快二十年了,在距离我婚期半个月的时候,突发脑溢血。
之后很多年,我听不得那首《父亲》,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眼泪怎么都憋不回去,有时躲闪不及,让人不知所措。
看到街头卖瓜的老农,恍惚间就重叠了父亲的影子;瞅见穿灰衬衫的老头背影,常疑心一转头就是父亲。
那年,看到他,便舍不得移开目光。花白的头发,中等微胖的身材,那背影,像极了父亲。只是,父亲少了他那份儒雅干练,他缺了父亲那种质朴憨厚。然而,那背影,快走时,像极了父亲。
我远远贪婪地瞅着,那点心事,无人知晓。即便说与人知,恐怕也没人理解。我总是偷看一个不熟悉的背影,安放自己怀念的悲凉。那段日子,莫名的踏实。
一晃几年过去了,再也不曾见过那样形似父亲的背影。
去年,再见。他瘦了些,那背影,依然勾起我对父亲无尽的怀念。在多雨的时节,淅淅沥沥,像天空流下的行行清泪,淋湿了我模糊的念想。好多次,努力鼓起勇气,想跟他讨要一个拥抱,就像环在父亲的臂弯,弥补一个遗憾。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毕竟,将对一个逝者的情愫,附庸在一个不算熟悉的背影上,已然不敬。万一再被当成神经病,就是一柄茶余饭后的笑料。
几番挣扎,最终选择了妥协。明知道,也许此生再无交集,我大约再也寻不见酷似父亲的背影了。可我,却还是没有勇气去索要一个拥抱。最大的进步,是添加了微信。
就这样,背影消失不见。而我,偶尔在微信运动里给他点个赞,追寻一个虚幻的背影。
有时,也想说点什么,可打开微信聊天界面,沉思良久,又默默合上。
我自嘲,大概患上妄想症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梦中老父独凄凉,几度呼唤泪满眶。
花落花开,又是一年。
蓦然发现,听那首《父亲》,居然可以逼回眼泪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岁月的风霜。细思量,原是心魔,失去何妨?亲情至深,缘分至浅。收起怅惘,不难相忘。
田玲写于2018年7月29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