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茫茫雪原。

风，呼啸而过，夹卷着茫茫白雪，飞舞着，旋转着，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个流动着的漩涡，把整个世界都刷新成了唯一的雪白。天地一色，上下一白，一切都被这既苍凉又清冷，既美丽又清纯的颜色主宰了。

不，也许并不是一切。一名女子站在山上，着一身同样雪白的长裙，握着一朵深红色大花，遥望远方。但奇怪的是那花空有花而无叶，妖冶又不失美丽。女子的头发也并非常色，而是一头秀丽的紫色长发，披散过肩，随风轻舞，神秘而高贵。远远望去，在漫天飞雪中，她更像是一幅画，令人如醉如痴。

“楚暮，为了你，我愿永远生活在过去，沉浸在永世的轮回。”

过去的誓言，仍旧刻骨铭心，女子握紧手中大花，喃喃道：“莫邪。这是你为我起的名字。明知结局，为什么，我终究还是放不下？为什么！我虽然能掌控时间，却掌控不了我和你的命运……”泪，悄然落下，与雪花凝结在一起。女子消失了，一只可爱至极的小狐从山上跑下，白毛紫眸，尾卷红花。

但它没有听到，答案的声音隐隐在风中响起。

一

我是江湖中人人敬畏的公子，骑最好的马，喝最好的酒，赏最好的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偶逢纠纷，公正处理。没有人会怀疑我的话，因为我是江湖中地位最高的，也是唯一的公子。但是“高处不胜寒”，我并不快乐。我很寂寞，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事实上，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是江湖上最正义的公子，并且人唤楚暮。

寂寞啊！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从。但他也不能陪我聊天，为我解惑。是我失忆了，还是本该如此？为什么我总觉得肩上少了一份温暖和重量？

风吹过，却无法带来我想知道的答案，没有人能给我的答案。

二

是啊！楚暮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少的是什么呢！我曾经是一只狐，是他的魂宠，亦是他永远的伙伴和牵挂。我们一起战斗，一起对敌，一起提升……曾几何时，他的肩膀是我最舒适温暖的床。可是，那也只是曾经，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我不愿忘怀、重复了千百遍的过往。现在，我只能用我生命中最后的两天，化身为人，享受最后一段与他在一起的时光。纵然，他忘了我。但也许，他不会忘记“莫邪”，这个他亲口为我取的，我听了千百遍的名字？身为“轮回之狐”，是我让时间停留重复了千百遍。也许，我早该放下。可为什么我终究还是舍不得。风啊！停下来吧！告诉我答案。

三

对面的竹林中，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小楼。每日清晨，我都能看见一位高贵美丽的女子站在小楼前，打理青竹。那略带忧伤的紫眸，不知为何，似曾相识，总让我心中一痛，悲伤至极。我本应与她素未谋面，又怎会感到这样熟悉？偶尔，她折竹为箫，箫声凄美动听，令人潸然泪下。我终于忍不住去小楼做客。她没有露出一丝惊讶，而是送给我一根清冷的紫竹箫，箫上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莫邪。

刹那间，似有一盏灯在心中点亮，但还是有一团迷雾挥之不去。看着她桌上插着的那朵大花，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却又毫无思绪。答案，究竟是什么？

四

我终于还是要走了，千百年的缘分与牵挂就此了断。罢了，箫已送出，我也该放下。可我到底还是忘不了他，哪怕是喝上几十碗孟婆汤，他的影子也不会磨灭。泪，无声落下，滴在那朵花上。楚暮啊，你可知道，那是我化身为人时凝结出的彼岸花。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无尽轮回，无限牵挂，终要随风而去。明知无法让你想起过往，却还是不愿放弃哪怕一丝希望。不，我不甘心，难道我们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可是时间再不受我掌控，我感到身体正在徐徐消散。再见了，楚暮，世上再没有莫邪。

五

楚暮发现门前有一朵殷红如血却无叶的大花。他拿起花，却发现花在渐渐枯萎。心中一惊，猛一抬头，却发现小楼已经不见。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传遍全身，他看向花柄，见到了两个熟悉的字：莫邪。他打探到那朵花名为彼岸花，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从那以后，他总是想到一抹狐影，往肩上摸去，却是一片空荡。此后，江湖上再没有了公子。

后记

十几年前，魔门之子楚暮失去神志，化身为魔。他的莫邪为救主，散去一身修为，使他恢复，代价是自己永远消失，楚暮也没有了过往。莫邪用最后的时间，化身为人，想唤醒楚暮记忆。情深意切，却无回报。是造化弄人，还是执着太过？

人人都想寻找一份人生的答案，但正如江湖争斗，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顺其自然。相争见不如不见，明知事不可为又为何为之？人生的答案，也许就是没有答案，或是存在但人们却不愿承认。答案如风，越追越找不到，不如放手，反而寻到答案。

要生存多少年，才能获得自由？要假装多少次，才能彻底放弃？要多长生命，才能知道意义？

何为人生？何为爱？何为执着？

纵然我有千般留恋，你已经忘了我。

答案，在风中飘荡。

笔：篆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