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下的清明——思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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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清且明春日思,

如梦如幻故人颜。

微风拂面似亲来,

笑对郎空轻释怀


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特别的忧郁,眉头难解。

但凡是思念故亲的人,都会这样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有一件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无论怎样,都是要去做的。

我要去看父亲,在天堂的父亲。


亲爱的父亲,往年的每个清明节放假,我早早起来,赶到车站买票的长龙队伍中焦急的等待,然后乘坐各种交通工具,长途大巴—的士—三轮车,一路征战到你的身边,陪陪你,再当天匆匆赶回,那是很多个精疲力竭但心安的晚上。

今年,我来回驱车共三百多公里,7个小时,晚上回家已经8点多,腰痛不已,完成了新的探望。

一路上,很堵,艳阳高照,气温上升得很快,走一下,停一下,我反复踩着刹车,三个小时的时候,已经很难受,晕车的感觉。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居然开车都可以晕车,也算神级别了。同时也想,你看见我开着小白来,一定会很高兴。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达,已是午后。

我停下车。买好祭品慢慢走上山。

正午的太阳在空中肆虐,晒得我头皮发疼,睁不开眼。当我摆好一切,抵不住毫无遮挡的烈日又要开始面对身前的火热炙烤时,云层开始密集,阳光,不见了。我一下笑起来,老爸你还是舍不得我被太阳晒啊。

你走的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失败和最悲伤的一年,那一年,我被老天爷频频打击,但也是那一年后,逼出了一个新的我。

祸兮福兮?


我开始祭拜的程序,边做边絮絮叨叨的汇报念叨:“爸,您不要牵挂,我现在也是有车有房的人了。”“爸,您不要担心,我已经成为了女强人和女汉子。”同时,脑子里象电影一样的闪过一个个画面,全是回忆,泪流不已。

小时候,我清晰记得的挨打只有一次,你拧几下我的脸,然后打我的屁股,我嚎啕大哭,你的手挥了两下就挥不下去,于是铺了一张报纸罚我跪下,随后摔门而去。

我等你出门就悄悄起来,在听到你回来的脚步声才赶紧跪下去,那个痛啊!

你进来,我和你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事后你笑着说其实知道我没有跪,因为你在门口听到了我猛然跪下去时膝盖碰到水泥地“咚咚”的响声,然后你在门口笑。进来依然若无其事严肃的板着脸叫我可以起来了。

而你打我,是因为我在下雨天贪玩,回家太晚,你左右等不到,又遍寻不见而发怒。我现在回想,你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怕失去我。

每次骂了我打了我以后,你又心痛不已,用各种方式哄我开心,我却变本加厉的哭得更厉害,各种耍赖各种不依,你总是哄我直到破涕为笑。

我们父女啊,永远有说不完的温馨。


你从没因为成绩打过我,我在想,你要是在学习和音乐或者其他方面,用你的高压政策,我也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姐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所以,人们包括家人都说我都是被你“惯式”(宠坏)的。

是的,那时候,我每周日和你挽手去逛街,已经成为例行的事,而全县人民都知道,我是你的掌上明珠,每次遇到熟人,总是要将我称赞一番,你脸上洋溢着满足和骄傲。

回头想想,我小时候长得又瘦小又丑,头上长着稀稀拉拉的黄毛,又不是嘴甜伶俐聪明的类型,现在经常都慢半拍反应不过来,有时候说话还不能在人家的一条弦上,这样的我总是被点赞,也是有很多人际的悬乎和现实,现在想来,呵呵二字。

爸,你的宠爱让我幸福而温暖。但,你爱得有点过了,章法稍乱,也让我因此吃了好多的亏。前车之鉴,现在,我教育您的孙儿,最多的就是告诉他,不是每个人都应该为你做事,应该为你着想,要学着为别人考虑。而您的孙儿,很爱我,很懂事很善解人意,经常宽慰我。就连每次打电话,我们母子在结尾处都要响响的亲吻半天,互说我爱你才挂线。

好吧,好吧,还有因为你偏心,姐姐经常为我而挨你的打,我一哭她就要挨打,姐姐说小时候有想掐死我的冲动,你说你是不是偏心过于?现在我长大了,对姐姐有时愧疚得慌,你的偏心,真正应了中国旧传统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样不好,一点都不好。

而我最难忘的,是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早上,你都用各种昵称叫我起床,起码在十五分钟后提高音量,我才磨磨蹭蹭闭着眼睛爬起来,睡意朦胧的走到洗脸架前,洗脸盆里已经倒好热水,毛巾搭在盆沿上,挤好牙膏的牙刷静静的放在漱口杯上。

这个画面,我想,到我人生的最后一刻,仍然会清晰无比,是我心底的最暖和最美。


而人生,总是不会以圆满划上句号,那是童话里的世界。温暖的背后,有让我现在每每想起都不忍去想,都会哭泣的事,这种时候,我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窒息和一丝丝扯着疼的感觉,那叫心痛。

你生病了,重病。

倔强和暴躁更加体现,谁的话和意见你都不听。但因为我,你却会改变。当你在病房里把护士骂哭,当你吵闹着不肯治疗,我无奈之下实施暴政,我吓唬你说:“你医不医?不医我马上花20块钱喊两个民工进来把你抬出去扔了,都不管你了。”这时的你,马上安静下来,不再吵闹和言语。我知道,你不是怕我,而是不愿我生气,你用你的方式表达对我特殊的爱。以至于每每你不听话,阿姨都会打电话给我,我就匆匆的赶到,我来了,一切都太平了。同病房的病友家属们都说我是你的克星,我在就好了。因为你实在是吵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精神好的时候你这个倔强的老头居然坐在病床上拉二胡,不是我制止的话,你怕是要被医生赶出医院。

你的病需要透析,肯定的,你又每次都不愿去,左拖右拖。我来了,你给我说实话,你说你害怕。我说没事,我陪你去。但,真正进去后,我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你的身体里流出来从机器里过一次,然后又流进你的身体,你不知道,我心里的那种痛和恐惧。我除了不停抚摸和轻拍你紧抓着我的那只手说:“别怕别怕,没事的就好了”以外,我无能为力。

我手脚冰凉,但依旧面色平静的安慰紧张的你要听话,不要怕,有我在。而我的心,已经快被心疼和不忍撕裂了。

当你开始便血,我心痛欲裂,但依然平静的哄你说你只是因为不消化拉肚子。然后不让你看见任何东西马上就把换下的衣裤拿出去洗,也和阿姨商量不要告诉你。

你很不安,不让我洗,但我知道,最该洗的,是我。

你走的那个晚上,一整晚,你不停的叫我的小名不要我睡觉,我在旁边陪护床一躺下你就烦躁的吵闹,我坐下都不行,只有站在你床前偶尔给你掖掖被子,拍拍你,嘴里念着平安你才安静。后来我站在你床前什么都不说不做,你也不会闹,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我在你身边。但阿姨换我睡觉,我一躺下,你又开始吵闹,直到吵得我不得不又爬起来的时候,你就安静了。

清晨,你甚至还吃了稀饭,可谁知两个半小时后,你却平静的离开了。

当我发现你的跟睡觉不同的超乎平静叫医生来时,已经晚了。

当医生征求意见,我抖着手签下字的时候;当我在医生宣布您离去的消息悲伤不已正想抱着你大哭,却被同病房的老人喝止不能哭也不能动你而不得不戛然而止的时候。我,木然了,世界好残酷。

因为老人们说,不能在你面前哭,不能让我的泪水洒在你身上,否则你会走得不安心。那个时候我明白了,这是老天注定的,不许我软弱,不许我哭泣,要将我塑造成一个独立的,任何时候都要坚强的女子。

当我看着你被推进火炉,然后我走出去望着高高的烟囱,忽然一阵青烟冲上天空,我想,你终于解脱了,不用再为这尘世的一切烦恼和生气,不用再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担忧。

父亲,你知道吗?自那天以后,睡觉都不敢把脚伸出被子的你的宝贝幺女千金疙瘩,居然什么都不怕了。以往针刺破了手都要哭泣的我,现在刀割个口子眼皮也不眨一下,因为,我知道,哭根本就没有用。

现在的我一个人可以天南地北到处走,在任何深夜都不会再害怕。

我唯一欣慰和庆幸的事,就是,你走的时候,我在你身边,我们在一起,否则,这更会成为我这辈子的伤痛。而你,也会带着遗憾而去。

父亲,您放心吧,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磨练成了一个典型的合格的女强人女汉子。

我会很好的。


每次因为路远,我赶到时都是下午,所以人很少。有一次,偌大的墓园里只有我一个人,风呼呼吹过,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特别是最后放鞭炮的时候,小时候调皮把鞭炮一个个拿在手里点燃再扔出去的我却胆怯了,左顾右盼的看周围有没有人帮我点一下,但每次都没人。于是你就会看见纠结半天后,拿着打火机蹲下去,然后象兔子一样一下跳开捂住耳朵,声音过后再捂住胸口的勇敢的我。

但没事,这只是因为无论我是怎样的女汉子,骨子里,依然是一个小女人啦。

很多人褒贬不一的评价说我太要强。甚至,也因此,不遭人喜欢。但他们不知道,有一句话叫:“你若不坚强,软弱给谁看?”

没人愿意过每天都累成狗的生活。但难道为了不要强就不去努力,去依靠别人,或者游手好闲颠沛流离过日子混日子到露宿街头或者刚刚不饿死就好吗?

你没有儿子,我这样,也算弥补了你的遗憾吧。

祭拜,磕头拜别后,云忽然散开了,阳光又倾洒下来。

我望着天,感谢父亲,你永远用你的方式表达着你的爱。

感谢父亲,虽然你非官非富,不能象别人的父亲一样给我铺路搭桥,不能给我金钱和富有,但因为你儿时的爱,让我一生都有温馨和温暖的回忆;因为你的桀骜不驯,让我成为一个知道靠自己,不靠别人而埋头认真做事的傻妞,成为一个知道自尊自立自强的人。

多年因思念和心疼你的心结,今夜一席话后,我就会释然,也再不会提及。

人生,没有回头路,我的人生更没有退路。

最爱我的你已经不在了,我要努力生活,好好爱自己。

但,我依然是最爱你的娇滴滴爱撒娇的小女儿,一个弱女子,心存善良对世界。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啼哭出第一声,就是选择了活。

即便有伤痛、孤独、失败、不堪和压力,那都是生活浪潮的节奏。

低沉过后,将会高潮迭起,那就是生命最辉煌的乐章。

每个人的一生,心底都有一份记忆中的爱与陪伴。

若斯人已逝,或我们也渐渐衰老,但那份温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会消失,会永远陪伴着我们。

活着的我们,有爱。

为爱,请勇敢努力前行,仰头面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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