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鹤飞

那年，那月，那个你，还好吗？

01.

小敏不想上学了，因为老师调了一个嘴上有个豁口的同学给自己当同桌。

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却有一个那么难看的丑八怪同桌，还不让同学们笑掉大牙？

可老师非说王诗意同学虽然身体有缺陷，但是学习成绩非常好，可以给她在学习上带来很大帮助。

这哪跟哪啊？小敏才不要呢！自己的好朋友兰花就经常拿这个说事。

“王诗意，名字倒挺有内涵，就是人长得有点寒碜，给我们校花当同桌……”

“别说了！”每当这个时候，小敏都会打断兰花的话，气得只想打人。

小敏的爸爸是县纺织厂厂长，所以家里很有钱。小敏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跟一朵花似的，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

相对来说，王诗意家里可就清贫多了，不但穿得一般，生活也很拮据。

但是王诗意打小就很懂事，想通过自己的学习改变家里的现状，所以学习一直很努力。

虽然周围有很多异样的目光，但他从来没有自卑过，反而觉得自己像兔子一样的嘴巴很可爱。

王诗意自从和小敏做了同桌，桌子上就多了一条三八线。当然这是小敏的主意，她要时时刻刻维护自己的领地。

只要王诗意的胳膊不小心越过这条线，小敏就会毫不客气地给他胳膊来一拳。但是小敏的胳膊越过了线，他却不忍心打，只是识趣地往边上挪一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对小敏天生有一种亲近感。

王诗意这样的忍让，却成了小敏欺负他的理由，以为他软弱可欺。她有时故意把胳膊伸过线去，就是为了看他无助的表情。

有一次，小敏有一道数学题半天解不出来，正在那苦思冥想。

“烧敏，这……这道旗我给你港港吧？……”

“讲什么讲？你快拉倒吧！你不但长的难看，说话还漏风，字都咬不真还讲题？别让人看笑话了！”小敏撇着嘴说，蔑视的眼神让王诗意无地自容。

他转过头不再说话，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快下课的时候，王诗意把一张纸条夹在书里给了小敏。

小敏打开看了一眼，是那道题的解题思路，这让小敏着实有些意外。

自己那样看不起他，用各种方法挖苦他，他还能想方设法帮自己，看来不光长得难看，脑子也有问题！

02.

转眼升入高三了，大家都进入紧张的学习状态。为了抓紧学习进度，学校也是一个礼拜才能回去一次。

大部分同学都是带够一个星期的干粮和生活费，小敏家有钱，自然有饭票就可以了。

王诗意家里穷，带的馒头头两天吃着还可以，到后面几天馒头风干了以后，硬邦邦的，就着咸菜也难以下咽。

这天，小敏吃过午饭来到教室。由于来得有些早，教室只有王诗意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只见王诗意左手拿着一个硬馒头，右手捏着一截咸菜，边吃边看一道数学题，并没有发现小敏进来。

“你就吃这个？”小敏看着王诗意手上的馒头和咸菜，突然指着问，“这，还能吃吗？”

王诗意被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是小敏，连忙把馒头藏在书桌里。

“你怎么不去食堂吃？”

“我们家拉油你们家拉条件？就这馒头还西家里省吃俭用结绳下来的，拉有钱买饭票？”王诗意低着头说，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了好了，听你说话太费劲，还是吃你的馒头吧！”小敏说完扔下一沓饭票给王诗意，“算是你学习上帮我的酬劳吧！”然后拿起一本书跑出教室。

这让王诗意的心里升起了一轮太阳，暖暖的。

星期天，是小敏的生日。

小敏长得漂亮，自然周围追求者很多，生日更是献殷勤的最好时机。

几个男生约了小敏和兰花去K歌，顺便给她过生日。

王诗意等在歌厅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兔子的布娃娃，准备送给小敏当生日礼物。

但他并没有勇气进去，怕别人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想等小敏出来悄悄送给她。

“豁嘴！在这干嘛呢？”过路的同学问。

“等银！”

“等你的同桌小敏吧！还是算了吧！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恶心到人家？”

“等银！等银！嗷~嗷~嗷！”几个多事的就在旁边起哄。

王诗意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等！

03.

晚上十二点多了，小敏才被几个男生搀扶着从里面走出来。

“不用扶，姐没醉！”小敏刚把几个人推开，自己就一头栽倒在地，看来真是喝多了。

“小敏，你同桌王诗意好像在等你！”兰花首先看见王诗意站在阴影里，拽了拽小敏的衣服说。

“甭理他，看见他就烦！”小敏被人扶起来继续往前走，并没往这边看。

“王诗意？就是那个豁嘴啊！也不看自己长啥样？也来凑热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几个男同学往这边看看，吐了一口唾沫，嘲笑着说。

王诗意听见大家这样说，更不好意思送生日礼物了，只好把兔子藏在身后，默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看着他们把小敏安全送回家，他才放心地往回走。

“站住！”王诗意回学校刚走到一个胡同口，就被刚才送小敏的几个男生叫住了。

“不在学校待着，你瞎跑什么？坏了老子的好事你知道不？”几个男生围上来就对王诗意一顿拳打脚踢。

原来几个男生正想趁着过生日的时候，把小敏灌醉直接带出去开房的。谁知这个死心眼“豁嘴”一直跟着，所以他们并没有机会得手。

几个人把小敏送回家，气不过，就在半道截住王诗意狠揍了一顿。

“以后给老子识相点，离小敏远点！不然老子把你的三瓣嘴打成四瓣！”几个家伙临走还不忘给王诗意撂下一通狠话。

王诗意两天没来上课，小敏却并不知情。她虽然很讨厌他，但是两天没见，总归还是有点不习惯。

后来还是好朋友兰花告诉她王诗意挨打了。

“谁让他去送礼物的？姐的事不用他管，瞎操心，活该！”小敏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王诗意。

“人家可是为了你挨打的……”

“哎呀！别说了！等他来了，姐再多管他几顿饭，表示一下歉意不就行了？”小敏说完直接打开书，不再理兰花。

兰花还想说什么？看小敏那态度，撇撇嘴，也回座位上复习功课去了。

04.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平淡的日子在紧张的复习中流淌。大家都在积极备战高考，没几个人再关心学习以外的事情。

最近小敏却总是感觉头晕，上课也没精神。

有次上体育课就直接晕倒了，还是王诗意给背到医院里的。

镇医院检查说有点严重，又转去县医院。县医院的医生说做不了这样的手术，直接去了市里。

最后诊断结果出来，听说是得了什么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正在找匹配的供体。

幸亏她爸有钱，要是换了别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兰花在心里默默祈祷。

再过几个月可就要高考了，看来小敏是无缘参加了。

但是和小敏坐同桌的王诗意也一直没来，那张桌子就一直空着，直到高考。

05.

给小敏做骨髓移植的供体也很快找到了，而且匹配率很高。

手术很成功，但是经过手术和化疗之后，小敏的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这让爱美的小敏对镜子很敏感，她讨厌变得丑陋的自己，就像讨厌王诗意一样。

半年过去了，小敏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头发也开始冒芽了，但是依然很难看。

高考已经结束了，也不知王诗意考了一个怎样的好大学？

小敏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同桌，自己现在这么难看，两人也算扯平了，谁也不笑话谁了。

姐要是不是因为这病，说不定也考个不错的大学，并不一定比姓王的差多少？小敏心里并不服气。

她这样想着，头转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窗台上多了一束野花，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病房里，让小敏有一种想去野外的冲动。

窗外，王诗意偷偷把从山上采的野花放进窗台，深情地看了一眼小敏，就头也不回地顺着大路去了火车站……

很快，小敏出院了，从好朋友兰花的口中得知王诗意并没有参加高考，自从自己得病以后，他也一直没去上课。

“难道？……”小敏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跑回家里质问自己的父母。

“我生病了，为什么王诗意也没去上学？”

“小敏，你别急！既然如此，也该让你知道真相了。”小敏的父亲从烟盒抽出一支烟，用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把自己埋在烟雾里，才开口说。

也许他在找一个互不伤害的措辞。

“其实王诗意是你的亲哥哥，这次骨髓移植的供体也是他提供的，所以手术才会如此成功……”

“什么？他是我亲哥？怎么可能？……”

“是真的，你其实并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是从王家抱养的。因为我天生就没有生育能力，对了，王诗意——也就是你哥哥在手术后也拒绝了你爸给他的报酬……”小敏母亲抹了一把泪说。

“这——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小敏说着就哭着跑了出去。

“小敏！小敏……”

王诗意突然从丑八怪变成了自己的亲哥哥，而且还是自己骨髓移植的提供者，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才耽误了他的高考，就这样毁了他的前程？

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小敏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王诗意的影子，特别是他那缺了一个豁口的嘴，现在却变得如此高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小敏也不知怎么就跑进了原来的学校，走进曾经读书的教室。

高考已经结束，教室里空空荡荡，小敏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子中间的那条三八线，像是长在自己心上的一道伤疤。想起王诗意被欺负时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她默默地用手擦着那条线，由于使劲过大，桌子也跟着摇摇晃晃。

突然，从桌兜掉出一只兔子的布娃娃，小敏捡起来，兔子的头上别着一张小纸条。

小敏：生日快乐！这个布娃娃是我用你给我的饭票换的钱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因为我的嘴和它一样，我只是希望你看到它也能想起我。

你是我的妹妹这件事，也是你生病以后我才知道的。但我可高兴坏了，就是付出我的生命，哥也要救你！

今生，有你这样的妹妹，哥知足了，能为妹妹做点事，哥更是很开心！

哥走了，听说南方那边遍地黄金，等哥挣到钱了，再回来看你，到那时，希望你不要再嫌弃哥长得丑。

珍重！

                            永远爱你的哥哥：王诗意

小敏再也控制不住了，“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眼泪突突地往下流，打湿了那张纸条，滴落在兔子那张裂开的豁嘴上……

同桌的你
写在明信片上的名字
已经泛黄
但你依然在我的心里埋藏
不管时间怎样流淌
永远冲不淡你的模样
云淡风轻的日子里
嗅一嗅花香
依然能感受到有你的时光
不知你在何方

只想有时间

能相聚在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