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 - 草稿

忘记了有个对独身男人的称呼叫什么夫来着,反正觉得这个说法也靠谱吧?村尾同一房的哥一生也不曾谈个恋爱成个家,他叫竹根,名字很土,也无太多含义。相对那些风流成性艳遇无数的成功男,这点问题应该就是小菜一碟,他们会搞不明白怎么就吊不到女生呢?那不是太简单的事情吗?还是那句老话,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相同的造型却是千差万别,这个哥是青葱年华也未能成家找个伴,据我的观察,他对女性更多是畏惧,心里确实喜欢,村里女性站堆的时候他也喜欢往前凑。憋着半天说出的话始终是差强人意,村妇也知道他的道行,也老逗他玩,也许就是吃定他没有还手之力吧?经常到我家喝酒,酒酣耳热时他会埋怨他的单身是父母造就,我虽十来岁光景,我也怀疑跟他父母应该关系不大,就是我大伯大娘。我算屁孩一个,起码也能跟那些爱嚼舌根的村妇打成一片,基于这点我会否定他的陈词。他总是静静站在村里五保户定居点的围墙根下,一言不发,望着远处出神。我猜他也许在想,今生怎么会这样,不曾享受过半刻属于女人的温柔,也不曾品位过枕边女人的味道。跟他同龄的一代,个个都没有他憔悴,没有他老得那么快,孤独的杀伤力这么大吗?年龄的增长我终于明白,人终究是群居动物,都怕孤独。立秋初五黄昏时分,稍微有点凉意,天下起了细毛毛雨,小山沟山头的小树林随风摇摆,变得影影绰绰,诡异万分。竹根从五村幺爸家吃过晚饭翻过山头往家赶,稀拉的小雨飘进衣领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久便走到了村里人色变的山头小树林,村里不喜欢这里的原因是有片坟地在树林里面,白天经过都觉得冷气逼人。竹根从小胆子大,没他不敢走的地方。此刻天已渐渐暗了下来,竹根不信邪也不怕鬼,径直走进树林往家赶。走着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了下去,搞得裤子都是泥,手也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下,掌心直淌血,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竹根手托地面赶紧坐起来,抬头一瞬间透过树林微弱的光线,看到前面离他不远处走着一个人,好像是女人的背影,心里迷糊一下,不过转头一想也许是邻村赶路的妇女吧。站起来细看,似走又非走似乎在等他一样,竹根的心里有点发毛了,老听人说这里邪气,怎么?今天碰上了吗?怎么办,不可能倒回去不回家了吧?短暂思考后竹根横下心来往前跟了上去,这时雨似乎大了一点点,竹根加快脚步很快跟上了前面的女子,陌生的女子一袭青色的衣裤,短发齐耳,皮肤好白。摇摆的双手白得似乎没有一点血色,天色太暗看起来更是扎眼,竹根大起胆子问了一句,:你是哪村的,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女子转过头来看了竹根说:我就是前面不远村子里的:,竹根这才看清女子的容貌,好清秀的面庞,玲珑剔透,大大的眼睛透着幽幽的伤感,让人好生疼爱。竹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邻村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女人,细看她的双脚似乎穿着一双布鞋。女子平淡的注视着竹根看她的神情,两人不紧不慢往前走着,这时女子轻轻问了声:你叫竹根吧?竹根心里猛然一紧,从未见过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竹根颤声的问了她:你怎么会晓得我的名字呢?女子哀怨的回竹根:你哪里叫竹根呢?你本来叫陈良,我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你一走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他们把我孤零零的放在这个山头,我们的孩子你还记得吗?你总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我们的后辈现在还在陈家湾,我就是回陈家湾的:。竹根彻底蒙了,陈家湾的确就是前面五里开外的三村,整村都姓陈,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女子开口说道:我叫碧芬,是你把我娶进门的,还拜了堂,结婚不到半年军队抓壮丁就把你抓走从此音讯全无,我到处托人打听你的消息,死不见尸活不见你的人,我的眼睛活活哭瞎,你知道吗?可是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们前世是夫妻,你忘了吗:。说到这里,女子轻声的哭了起来,竹根听到这里大脑嗡的一声彻底跌进了空白的深渊,刹那间想起自己今生的苦难,孤身一人形只影单。父母也已归西,自己在这个世上也是无所牵挂,存在的意义也是可有可无。眼前这个如此清纯可爱的女人却突然告诉他是他前世的女人。内心好矛盾,刹那一个念头在心头涌起,虽然眼前已是阴阳难辨,可是自己却愿意就在这样的场景中与这个叫碧芬的女人,自己前世的妻子牵手走下去,今生还有什么好留念的了呢?想到这里竹根伸出手抓住了碧芬煞白的手,却是一阵凉意直浸心脾,碧芬深情的望着竹根:陈良,我终于等到了你,我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在山上他们都欺负我,让我居无定所,我每朝每日都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有时是悬崖边,有时又是冰冷的河边。一旦遇上阳气重的人我躲避不及魂魄都要被撞散,陈良,你不要回家了,就在山上陪我好吗?我孤独太久太久了,我再也不要一个人了,有时我们还可以回陈家湾看看好吗:?竹根情不自禁的一把将碧芬揽到怀里,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前世如梦,今生孤独难道就是前世欠碧芬太多,所以注定今生不能续缘,孤独终老吧。泪水模糊间,竹根看到树林小路上影影绰绰的人多了起来,都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出来,衣服颜色都是晦暗不已。也有抬轿骑马的从远处走了过来,碧芬赶紧攥紧了竹根的手战栗着说,恶人要来了,我们赶紧赶路吧,竹根跟着碧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自己却已完全不知道走向了何方。大概半钟头过后似乎来到了山脚一处平顺的地方,依稀看见一处毛草房子,房里却点着自己幼年时点过的油灯,昏暗不已,碧芬说:陈良,里面住着你今生的父母还有你的亲人,他们结的善缘太多,所以他们才有清静的安身之处,谁也不会去打搅他们的,你进去看看他们吧,我在外面等你:。竹根快步走到虚掩的门前,门是破旧不堪的木门,还透着稀拉的灯光,透过门缝竹根突然看到了日思夜想的母亲,母亲依然是满头白发,坐在墙角纺纱,一纱一缕,纺车吱吱呀呀,母亲是那么神态安详,父亲借着昏暗的油灯戴着老花镜在破旧的八仙桌前算着什么,桌上依然是父亲生前厚厚的账簿,父亲生前是村里会记,算盘打了一辈子,到了这里他们的生活依然没变。竹根泪如泉涌推门而入叫了声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啊!竹根母亲停下了手中的纺车望着进来的竹根失声的说着:儿啊,你怎么来了啊,你还不该来的,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你们弟兄的:。桌上忙碌的父亲抬起老花镜看清了进来的竹根,:你怎么来了,我和你妈在这里生活好多年了,我们还是做着生前的事情,这里还是要干活的啊,你过来坐吧,我们把奶奶也接来了,奶奶在里面房间里坐着的:。竹根的脑子完全乱了套,整个人已经分不清是真还是假了,父母在眼前是如此的真实,音容笑貌恍如在世,父母生活在这里,但是家境却如此清贫,竹根紧紧抓住父母的双手,:爸妈,你们过得好吗,我们都好想你们啊,经常梦里见到你们,你们却从不对我说句话,儿子现在一个人好孤单啊,爸妈……我…………,竹根哭了起来,竹根爸拍了拍他,:儿啊,来了就看看你奶奶吧,奶奶一辈子好苦好苦,你爷爷一走几十年音讯全无,奶奶一手把我们带大,我们到了这边看到奶奶还是一个人,所以把奶奶接来一起过了,我们的家风就是要把孝道排在第一位的,奶奶在里面去看看吧:。竹根推开厨房旁边破旧的布帘进到房间里面,真的看到了曾经主持整个家族德高望重的奶奶,奶奶变了,眼睛也好了,神态安详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正数着佛珠,奶奶还是如生前一样穿得干干净净,一双小脚穿着崭新的黑色布鞋,旁边依然放着洗手的水盆。旁边放着一张旧时的木床,床上干净整洁,蚊帐白如新色。竹根走到奶奶跟前轻声叫了声:奶奶,我是竹根,来看你来了。奶奶睁开了眼睛,慈祥的说:竹根,你娃娃来了啊,吃饭了吗,你怎么找到这里了啊,乖孙,快过来,坐奶奶床边吧,奶奶好多年没看过你娃娃了啊,你们都还好吗?小孃大孃还好吧,她们还经常回沟头来吗?你三爸也走了,还没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也还在打听他的下落,你二爸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是个勤快人,天天要干活,他经常都回去看你二娘,他说他放不下她,欠她太多了,我们也经常回来,你们都搬走了,不住老房子了,奶奶还有你爸妈和二爸都很关心你们,什么不好的我们都帮你们排除掉,我来这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找不到你爷爷,你爸也经常去打听就是打听不到你爷爷的消息,唉,想到这些心里就难过,不过看到现在你们这些子孙都有出息,也很团结,我们也感到高兴了:。竹根静静的听奶奶诉说着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大家族里幸福的童年时光,奶奶依然慈祥,依然思路清晰的教化着她后代的子孙,现在爸妈就在一墙之隔,似乎从未离开也不曾分离。这时竹根母亲走了进来帮奶奶换脸盆的洗手水,换完后慈爱的看着竹根和奶奶说:妈,当初我走的时候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我的竹根儿子,想到他孤身一人,没有成个家,捡个女儿养了终究还是要嫁出去,竹根老了怎么办,我也是带着遗憾离开家的:。说到这里母亲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正说着,竹根父亲走了进来对奶奶说:妈,你的孙子要回去了,他毕竟阳寿未尽,不属于这里,他能来这里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能在未尽之时得以见双亲和奶奶一面:。竹根一下愣了起来,:爸,你说什么回去过来的,我们是一家人,我来了就该孝敬你们服侍奶奶,要走干嘛呢:?父亲深情的拉着竹根的手:儿啊,我和你妈也非常想念你们的,都在保佑你们顺利平安,只是你时候没到,还要回去过完你剩下的光阴,走吧,爸带你出去:。说完父亲拉着竹根的手走到门口,突然把竹根往门外一推,竹根就像摔下了万丈悬崖脑子里已然满是空白,犹如穿越一条长长的时光隧道,光的那头父母奶奶的面容依然注视着自己,那样慈祥可亲。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竹根的眼前黑了下去,什么也看不到,时间仿佛停滞,竹根觉得睡了过去。初六早晨,初秋的太阳照在了竹根的门前,隔壁五婶开门放羊看到竹根躺在自己门口,睡意正酣,五婶赶紧摇醒了竹根,:竹根啊,你娃娃怎么睡在门口啊,自己家门都不进去了,着凉了怎么办,今天生产队要开会呢,你还不赶紧做早饭吃了去开会啊:。竹根猛的从昏沉睡意中醒过来,坐着发呆了,昨晚山头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就在山上,又何时回到家门口呢?是爸妈带自己回来的吗?碧芬又是谁?从此竹根彻底告别了低沉的状态,因为前世与今生,轮回的因果他看到了答案,他已坦然面对现在的生活,静静的静静的过完今生,来世再续未尽的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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