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

我最初知道“缘”这个字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

新来的数学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小伙子,他进到教室后环顾了一下教室,一句话也没说,只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缘”, 然后问大家可还认识这个字, 还问我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他的原话我到现在还记得:相逢即是有缘,能成为大家的老师,便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们能相聚在这个教室里,彼此也是有缘的,我们要好好珍惜这份缘分。因为这样的开场白与之前所有老师一板一眼的“都给我坐好了,现在点名”不同,大家都莫名的喜欢这个老师,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我们班的数学成绩一直全年级第一,与我而言,便是大脑终于开窍了,觉得做数学作业如玩数字游戏,有趣,有趣极了,考试居然能有100 的,90分以上已是平常事。要知道,我以前数学是很差的,考试能争取上60 分便能满足,不用回家挨打,也不用绞脑篡改分数,70分便是不错,80分那是必须回家显摆一下拿奖励的,90分,嗯,此前还没有过记录。

有了一个好的数学老师,我这才发现学习还是有些个乐趣, 语文成绩也莫名的好了起来,还冒出了竞争意识,爸妈对我成绩变好分外高兴,逢人便说:她也不是个蠢娃儿,之前那都是玩去了,现在才知道了要学。爸妈的那种口气,像极了:阿弥陀佛,还好不是阿斗。成绩提升,我的座位也由班级最右边第一排调到了中间第三排,我有了新同桌,座位前是班上的数学班长,后排是语文班长,当时我坐在自己的新座位上还是很忐忑的,虽然面子上有那么一丝骄傲,心底早就滴答滴答淋漓一片。那时,班长在我的心目中绝对是神圣不容侵犯的存在,他们的成绩更是难以挑战。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我更加卖力的背课文,如讨好老师一般举手回答问题,作业没写好哪怕是不小心滴上了滴墨水,我都要撕了重新写,如此,有那么段时光,我也成了他人眼中的学霸来着。

且说班上的数学班长高新延,他仿佛一直都有着班长的头衔,之前从未跟我搭过话,那时他心中我们是不同层次的。我的性格缺陷就是你不搭理我,我还懒得搭理你呢,即便我通过努力跻身到了跟他一个层面,我们也是隔了好久才有了第一次对白,“你的数学作业给我检查一下” ,"啊,为什么要给你检查啊,你又不是老师"。"你的附加题做了吗?让我看一下。",“先把你的给我检查一下”。“那,给你。”说着他就嗖的一下把本子扔给了我,本来我还想讥讽他两声,得瑟啥呀,有啥了不起的之类。但是看到他的字写得很美,我就默默得闭上嘴。

六年级时,我俩同桌了半年,他给我取了个外号八哥兔,原因是我的两颗门牙有点宽,一笑起来像极了兔子,那时有一部风靡的动画片叫兔八哥,他觉得我发癫的样子很像我的表哥——兔八哥。而我从来都是不屑地称呼他喂,喂,喂。我俩会明里暗里的打架,书桌上有三八线,我们会用手肘不停捅对方,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地盘,但是女孩子力气是小一些,我常在失败后猛得用脚踢他,或是他站着回答问题的时候,我就尽量趴在桌面上,等他坐下来的时候已失去了争夺地盘的有力时机。不过他的字写得真是好,粉笔字也写得很好,老师常让他出黑板报, 我那时很羡慕,回家也暗自发奋拿着字帖临摹,但是好像并没啥成效。 我也会学他的握笔姿势,仔细观察他如何起笔落笔,再自己模仿。后来我前座的一个女孩子居然率先达到了他的高度,他俩便开始搭档出黑板报了。然后,然后是我放弃了练笔,放弃的原因是写那么工整浪费时间,考试时间分秒必争啊。

初中前两年我俩并不在一个班,偶尔碰面时他还是会叫我八哥兔。他的成绩一如既往地好,每次考试年级排名都是先看到他的,再看到我的。有次我被语文老师叫到了办公室,因为我把通篇的“做游戏”,写成了“做游泳”,通篇的"毛主席" 写成了“毛主度”。语文老师很气愤,让我给出个理由。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很蒙圈儿,我原想着这篇作文是写的很好的,搞不好是要当成范文在班上传阅的。我哑口无言,呆立在那里。这时他和他的班主任进来了,他那该死的班主任居然还火上加油,嬉皮笑脸地来了句:她学习成绩不是还可以嘛,怎么也被掂到办公室了?语文老师顿了顿扔过来一句,在办公室把这篇作文给我重写,再抄三遍,然后气呼呼地拿着书本走了。我那时还是很胆小一女生,也不敢坐,就巴巴地站着重写。听到他的班主任说:这是一份援助部队写给我们学校贫困学生的信,回信大致我已经拟好了,你先看一下,看还有什么内容可以加进去的,你字写得好,回信就你来写吧,先打个草稿啊,这个回信可是很重要的。期间,办公室就我俩,一个站着重写作文,一个坐在老师宽大的皮椅子上写信,他故意眯着眼巴着嘴说,“你怎么不坐啊,反正老师都去教室了,你坐吧,我当没看见”。说罢还不怀好意地奸笑了一下。我感到很窝火,很想揍他一顿。从那以后我见到他就直接选择忽视,不知怎地,他好像也很心有灵犀一般,对我也视而不见了。

初三,他又是我的前座,依然是班长,但不知为何,彼此间很少讲话了,原因可能是面临中考,作业多试卷多也是可能的。一天上完体育课,全班同学都很活跃,大概是终于有了一节体育课没被老师占去上自习吧,上课铃声已然响起,班上还是交头接耳喧哗一片。他掂着一壶水冲了进来,从讲台走过的时候,我俩偶然的对视了一下,他的眼中一片漠然,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想法,待他走到座位, 准备要坐下去的时候,我把板凳一抽,他本能地一拉书桌,就听见哗的一声。我原想着他可能会开玩笑地说:“死兔子,你给等着啊”。结果他站起来, 猛推了一下我桌上的书,恶狠狠地来了句:“神经病,你发什么神经呢,这样很好玩吗?” 那一刻,我觉得全班同学都在鄙视着我,我很难过。

高三文理分科,我们又在一班,可惜已经多年没讲过话了。即使在一个班,我们也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那时我的成绩是个半瓢水,家长和老师都看得很严,实在是因为我这瓢水总是荡在本科线的边缘,而在边缘线上度日的孩子总是过得更苦逼一些。他的物理成绩很好,还时不时没人性地得满分,我总是看到有女生围着他,让他给讲解一下错题。我那时很害怕物理,拖后腿的也是物理,尤其是什么几个小球碰撞在一起的问题,我一看到碰撞两个字,就脑瓜疼。我宁愿这样的题空着,也不会向他请教的,那时我就是这么有骨气。有天,我回到座位,看到桌面上有本新读者,里面夹着封情书,我纠结着这封情书好处理,但是这本读者该怎么办呢?以我优良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心理,我是断不能扔了也不能据为己有的。我一手拿书一手拈信在那发呆时,感到后方30度的方向有一股微弱的磁力,我向后望去,正好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他撇过头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迅速做出了决断,我把情书撕开,看了下署名,是个不认识的人——这样很好,书便据为己有吧。

大一下学期,有个陌生的QQ号加我,网名:兔斯基,验证信息一栏写得很变态: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和你的一切。我一阵发怵,直接拒绝,理由是:想泡妞吗,我只泡帅哥。可是这个陌生的号码一直不气馁,每次的验证信息都能让我一阵泛呕。终于有次,我正想着该如何屏蔽这个网络变态的时候,验证信息是:好了,不打扰了,再见。我鬼使神差同意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这个网友联系着,据我我猜测应该是外系暗恋我的某个人。那时我还没开窍,也没想过找男朋友,并且我也很古板,没事不喜欢跟人在网上瞎掰。这个陌生的QQ就这样陪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吹吹牛,骂骂老师,诋诋同学,侃侃明星,这一陪就是三年。我们不聊深刻的话题,也不过问彼此详细的生活,从来都是你愿意说就说,不说拉倒。淡如水的交际。

大四那年春节,我赶着去舅舅家吃饭,在路上碰到了久未谋面的高新延,我笑了一下,想着点下头就走的,他竟然主动说起话来:你赶着去哪里啊,好几年都没见了,什么时候我们老同学也聚聚啊。我客气地说道好啊好啊,我赶着去亲戚家吃饭呢。然后我就急冲冲地走了,一刻也不敢回头。我不知道慌什么,但就是有些慌。饭桌上,舅舅打趣我问我有男朋友没,我摇摇头,然后家里的人都说可以找了,也不小了之类的。回到家后,我便真得思考起来, 嗯,我是否该找个男朋友了,找谁呢。我把电脑打开,把QQ上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男生都拉出来聊天,因为我要开始找男朋友了,从此处下手最快捷,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了。我原本以为自己魅力无边,可是当把所有人拉出来聊完两轮之后才发现,愿意搭理自己的寥寥,对自己感兴趣的罕见。我问兔斯基为什么会这样,他点了一首《越长大越孤单》的歌给我听。

老同学聚会安排在大年初八,是我初中时班上一个特别聒噪的女生牵头的,一共聚了十三个人,紧紧地围一桌,话题无非是八卦大学的专业多么坑爹,原来班上的谁谁谁干嘛去了,以及毕业后打算去哪混等等。高新延坐在我的斜对面,除了偶然的眼光闪过,并没刻意跟我讲话,我只是听到他说他要去德国硕博连读,果然学霸终究是学霸让人望尘莫及。整个聚会我不知为何如坐针毡,心里嘀咕自己情商太低不善攀谈,只能全程傻笑,笑得脸还有点僵。兔斯基的个性签名突然浮现在我脑海,然后我便如唐僧念经一般在心底滴滴滴滴默念:宁愿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证明自己确实如此;宁愿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证明自己确实如此……。散伙儿收拾东西时,高新延过来跟我说话:好久没联系了,你号码多少来着。我报了数,正准备说再见的,他又问了我的QQ号,我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恭维他:你都要出国读博了,真厉害。“只是这么个说法还没定下来。” “那也很厉害了。" “你工作定好了?” “暂时是签了一个,也还没定呢。” “哦,好,常联系。” 他晃了晃手机,一副淡然的样子,走了。我有那么一会儿突然想起小学时我俩打闹的场景,那么热闹,显得眼下这么寂寥。

临近毕业事情多起来,加上我还立志要寻个男朋友,整天都忙得傻癫癫的。经过大半个月的筛选,QQ上能作为候选人的男生只有四个,这四个里还包括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兔斯基,我反复核实兔斯基的身份,威逼利诱,可是他就在那打马虎眼,我一气之下将兔斯基拉入黑名单。与此同时,红茶也就是高新延加入我的好友。添加为好友的那天,通过验证,我给他率先发了个笑脸,然后线上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着回复,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厢将他拉入到男友备选项里。我当时还暗暗掂量着,该如何迷惑他让其落入我的魔掌,毕竟在这四个备选项里,他好像是最优的那个。但是就像去超市买东西,好的东西贵呀,我不喜欢那种伸手够不着的感觉,更何况我知道他要出国了,这让我郁闷了好几天,不知要如何开场促进我的预谋。

浑浑噩噩过了快一个月,突然有天收到兔斯基的email:“好久不见啊,林兰同学,在忙些什么呢?”。我想了半天要回复点什么,比如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啦,还好久不见,切!但我终究是啥也没回复。过去了的事情就过去了,没必要往回看,我那时装逼的心态就是这么拽。然后我决定就在此刻要撩汉子,我给红茶发了句:"好久不见啊,高新延同学,在忙些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那头居然有了回复:“QQ斗地主,你呢?”。“我在找帅哥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啊。” 第一次网上聊天一个小时,然后我就开始盘算着怎么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最后将他手到擒来。可惜很快我就收到他要出发去德国的消息,我心里感觉一凉,有那么会儿空落落的,但是我是不会承认我很难过的。那时还有三个Q愿意跟我聊天的,但是我却有点提不起精神跟他们侃大山,就这样挨到毕业,挨到实习, 挨到我正式开始工作。

那天我正跟合租的室友逛街买衣服,试衣间里我的衣服刚套好一半,电话响了,“喂,好久不见,你在干吗呢?”,“啊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高新延。”, “哦,你好呀,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你在忙吗?”, “啊,是的,我正在逛街买东西,不好意思。” ,”那你先忙吧,有空再联系。", "好的好的好的,再见。" 我急冲冲地挂了电话,不是因为我试衣服试了一半,而是我有点慌,强装着淡定已经到了极限。对话虽短,我却回思很久,他怎么跑回来了,他不是才去德国的吗,回来有事,为什么给我打电话啊。网上聊天的一个好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表情,即使再激动悲愤狂喜演化成汉字后都是平静平静and平静, 没有了语调表情口音,那些不愿泄露出来的东西永不会泄露。我很喜欢网上聊天。当晚我便在QQ上问他如何回国了,他说去了德国后觉得自己不太想做学术了,还是回国找工作好了。对这个回复,虽然我已经有点喜形于色了,还是假惺惺地说好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失之类的。这次聊完, 我瞬间就将他列为我头号男友备选,嗯,还要着重培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是网上聊天码字,他因着网申工作总是在线,只要我发消息他都能立刻回复,我心里虽然高兴,却也害怕他厌烦我,有时又不太敢找他。一天接到突然来电,他说他已定好工作,跟我在一个城市,已定好了票,本周末就到,到时要请我吃饭。我默默听着,附和着哦哦哦。 等挂了电话,我不知是喜是忧,反正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那两天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去车站接他,我也是拉着室友一起去的,我害怕一个人面对他,没有原因。吃饭时,为了缓解尴尬,我一个劲儿给室友夹菜,让她多吃点,现在想来,当时室友和他的对话都要比我俩的多,我果然是双商都很差的人啊。饭后,他说想跟我去逛城市景点,我心里便盘算起就此机会将他拿下, 该如何勾引一下才行,我整夜无眠。第二日,我单独去找他,紧张地舌头有点紧,我于是又开始了念经:宁愿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证明自己确实如此;宁愿让人看起来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证明自己确实如此。他时常抛出话题,我却接不住,心里又懊恼又气愤,我暗自思量着不能总被他牵着鼻子走,这样显得自己很low,我一定要反客为主。我盘算着应该如何逮个时机,勾引他一番,虽然暗自加了不少油,总究是没付诸实践。我俩就这么尴尬地压了一条条马路。 到一个街心公园,他提议去休息一下,我说好啊。 等找到一个长凳准备坐下去的时候,他说:“我抱一下你吧,我很想抱一下你。” 我心里一阵乱,傻乎乎地说好的,然后我看着他靠近,靠近,靠近,抱住了我。我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处置我的双手,它们好像是多余的,虽然他的拥抱很轻,我却觉得禁锢着胸闷,不敢呼吸。良久,我感到他把头转过我的耳边,很轻地一句:“我喜欢你,好想你,真的。” 他重又立好身子,看着我,仿佛在等我说点什么,我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我看到清洁工推着工具箱过来,便又提议去压马路,然后,然后,然后,我们就一直压马路到天黑。

晚上我呆坐在电脑前,想着他是否已如愿上钩,怎么这么简单就上钩了。其他3个Q,只有一个在中秋节的时候送了盒蛋黄月饼给我,那也是我反复说了好多遍我喜欢吃月饼啊,中秋节一个人在外地倍思亲啊,我们公司里美女多呀,资源丰厚有待分享啊,如此这番,才换来的。现如今,我懊恼自己没有当面向他确认清楚,算了,当着面我也没那个熊心豹胆。我登陆了QQ,单刀直入:“你喜欢我?想我做我男朋友吗?我可还没想好喜不喜欢你哦。” “没关系,你只要不讨厌我就行, 我今天说的话是真的,我喜欢你。” “那行吧,你就先做我男朋友好了,现在是试用期。” “好啊。” 从此,他便每日早中晚给我打电话请安, 实时关心我吃喝拉啥,电话费也不用担心,我提到过的零食,他都是快递来两份,我室友吃他的嘴软,日日吹捧着他人真好,让我赶紧从了他。我突然间觉得,哎呀,有个男朋友确实挺好的,最起码生活费的确省了一大笔。我在QQ上问他:“你这泡妞泡得轻车熟路嘛,是不是之前练习过。" 他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对此回复很满意。

很快又到了过年,我俩约着回老家,一路上,他都撰着我的手,我思量着什么时候,如何给他转正的事,可是想想就有点发怵。从火车站一出来,我就急急地说我自己打车回去了,然后嗖地一下开溜, 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是害怕在老家碰到熟人,万一撞见了这“地下情“多不好。大年初二,他发信息给我,说要接我去趟他家。我直接回绝,他这是要干嘛,我可没想好这么快就让“地下情“浮上来, 我不太敢想象我要是告诉家里人我找了个男朋友,爸妈会是啥反应, 我喜欢静观其变,更何况,我们那个小县城,保不齐家长们都是相互认识的,我真的很忐忑。我想着也许哪天我爸妈会催婚,这样我再告诉他们我有个男朋友岂不是很好。大年初六,我还在床上躺着睡懒觉,忽听屋外一片喧哗。嘈杂中,高新延低厚的声音如电流般传来刺激着我的神经,“叔叔阿姨新年好,这是我爸妈.......”, 那一刻, 我想到了死神。可能是过年的气氛衬托,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我爸妈也能满面春风地应对,果然是吃的盐比我走的路要多的。我帮妈妈在厨房准备午饭,妈妈挤着眼睛对我说,“等下我可要好好问问小高,他要怎么喜欢我家女儿,可别想三言两语就把我忽悠了。” 然而我妈并没有逮到问他的机会。菜刚上完桌,高新延说:"叔叔阿姨,我已经打听过,民政局初八就上班,我已请好了假,初十上班,我想在上班前,把结婚证先领了。" 所有人呆了,巴着眼睛望着他,我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在说什么,我可没想过什么结婚的,结婚这个词,我总觉得离我好像很遥远的样子。半晌,我爸说:“好吧好吧,既然你都打听好了,那就照你说的办。上班这么远,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 我这是,就这样嫁出去了?传说中商议结婚不都要先讨论彩礼啥的,人家贸然地第一次上门,我爸居然就急吼吼地同意了。我瞬间觉得对待婚姻大事,我比我爸要淡定、靠谱多了。

高新延提议去高中校园转转,我们手拉着手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觉得世界有点不真实,我说:“你没毛病吧,怎么还想着结婚呢,难不成后天还真去啊?我都没准备好。” “证件不都有吗,带着就行了,还需要准备啥?” “我觉得,我感觉我们才谈也没多久啊,这是闪婚知道不?” “闪婚?我们认识超过十年了好吧。” 我没好气地斜瞟了他一眼: “校门口卖馄饨的大叔我认识超十八年了呢。” “那好吧,你就当闪婚好了。” “你到时候要是后悔了,离婚可是很麻烦的。” “你会后悔吗?” “世事难料,这以后的事怎么说得准。” 他半晌没吭声,继而把我拉到怀里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夜市大排档,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我们这个小县城最繁华的地界。我跟高新延挤在一家老字号吃牛肉刀削面,说它是老字号,实在是因为初高中时我便常来这家吃,高新延也来吃过,只是当时我们都是跟着自己的小圈圈来的,偶然那么一两次碰面,都是装着不认识的。我想着以前的光景,扑哧笑了起来。他嚼了一口面,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也扑哧笑了起来。我问:“你笑什么?” “那你又在那笑什么?” 我瘪瘪嘴:“笑你傻呗。” 然后我俩都笑了。在大排档这种噪杂的地方,总是能碰到一帮熟人的,小说剧本影片中也都是如此,艺术总归是来源于生活嘛。我们碰到的是五个来撸串儿的同届高中男生,熟人见面总是分外眼热,其中两个男生我还有印象,只是高中时他们的纤纤身材已然横向走样,脸盘也大了一圈冲击着我的视网膜,让我一下子叫不上来名字。"  高新延,你俩啥时候搞到一起啦,之前没看出来呀。哎,你俩都出国了吗?" 我看到高新延的脸突然闪红了一下,然后赶忙招呼。在我的印象中,高新延之前跟人一起吃饭,都是发问的多,还时不时诙谐一下,完全是自己的主场, 很少像这次一样忙着应付各种问题,时不时语塞在那傻乎乎地尬笑。我看着他那个样子,胸中居然涌现出"英雄救美"更待何时的想法,脸皮也突兀地厚了起来,跟那几个男生呼啦啦地狂吹一通。

回去的路上,我打趣他:"看你平时挺能吹的呀,怎么今天不行了啊,还不快谢谢我搭救了你。"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将身体的重心也慢慢转嫁到我的身上,低声说:“我今天只是不想说而已,我自己找什么样媳妇儿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我耳根一阵发热,啪啪地打了两下他的手臂:“拜托你别说媳妇儿这个词啦,听得怪别扭的。” “为什么不能说这个词,我们这边不都是这么说的嘛,难道你想让我叫你老婆。” “啊,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我踢了他一脚,鼓着腮帮子要去揍他,他一下子放开了手,伸了个懒腰,仰着头大声说道:“好吧好吧,我什么都不说了。反正我兔斯基的至理名言就是:‘宁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瓜,也不要一开口就证明自己确实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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