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南方已经开始变得湿冷湿冷的了,夜里产生的水雾总是把车窗染得雾蒙蒙的。
L抽到第4根烟的时候又开了一次雨刷,把水滴都扫掉。车停在一个临海的小别墅前,是一辆线条流畅把妹必备的宝马。可惜不是L的,是坐在别墅里喝酒的老板的坐骑。L是一个董事长助理兼职司机,每天的事情就是安排老板的行程,给老板端茶倒水,有一点儿小才就连着文案的活儿一块儿担下来了。老板跟前的人在公司永远都是最吃香的,毕竟连宰相门人都七品官了,他这个管家级别的好歹能蹭到个4品大元,居于总经理副经理还有老板娘之下。L没有在意公司里说他是“走狗”“汉奸”的流言,也没清高到不去享受职务带来的便利,起码迟到不扣钱是必须的。
L今天是陪着老板来参加同学会的,说是陪其实是当司机而已,老友相见势必喝酒,虽然老板是土豪但也没豪到忽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个铁的纪律,所以把L拉了过来。吃过饭,当老板和朋友们开起当年谁被罚抄作业的玩笑时,L自觉地退出去回到车上等着。抽第一根烟的时候,L就看到了站在栏杆面朝大海的姑娘了。应该是个姑娘,长发凌乱,黄色的棉衣黑色的紧身裤,还有一双大得让身体失去比例的厚底鞋。栏杆下面是一个悬崖,可以听到海浪不停地拍在石头上的声响。姑娘让L想起了高中的第一个女朋友。那时候他梳着大背头,头发长到肩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上常年落满头皮屑,油光光的脸上充满了厌世嫉俗的灰暗,他觉得这是标准的诗人形象。事实上L在学校的校刊上确实发表了不少的酸诗。本来在那花样的年纪里,许多的情愫都是不分原因的,更何况是他这样另类的存在。于是L就被一个姑娘喜欢上了。或许那时候姑娘也不是什么姑娘了,可以算一个小女人了——懂得纹眉描唇,走马观花地换男朋友,有社会上开大摩托的小混混也有拉帮结派的校园“大哥”。后来她看上了L,可能是超豪华男票套餐里还差这么一个文艺柔弱款的,于是就展开了攻势——打水、带早餐、上学堵、下课追,无所不用其极。L起初有些惊恐,他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亲密地接近过,慢慢的开始产生一种虚荣感,能被一个女生这么追着多少说明他是有些资本的。等小女人歪歪扭扭地写了一首酸诗亲手送到他手上时,L好像心底突然软下来了。这么一个满口粗言,穿红戴绿的人为了迎合他去写这些东西是不是说明她是真心的呢? 于是L像施舍一样对小女人说:“好吧,那我就暂时跟你搭一起好了。”
结局当然不出意料,L被甩了。在小女人的眼里,对着一条臭水沟吟诗作对还不如坐在大排档里撸串来得痛快,不能打架爆粗话也是一种痛苦,于是在拿走L的初吻之后,她潇洒地挥挥手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悬崖边的姑娘手里的手机亮起来,L看到她定定地盯了很久,直到亮光又灭下去。手里的烟抽到了第3根,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呼呼的寒风擦过车身的时候发出“轰轰”的声音。姑娘估计是站得有点儿累了,于是靠着栏杆蹲了下来,头还是努力地往前伸,好像要从栏杆缝里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