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8，星期三，阴
因为送儿子上假期辅导班，一连几天，柳眉娘俩穿过整座小城，到达那个平时不常去的地方。十年以前柳眉曾在那附近工作过，只不过是后来一点点断了联系，那里才变成了她熟悉的陌生地。
辅导班从早上一直上到傍晚，中午学校关门休息两小时。按理说柳眉应该把儿子接回来吃饭，可是那里离家太远，往来奔波的话时间会有一半浪费在路上，所以柳眉干脆选择中午去儿子那里，带他在周边吃饭溜达，等儿子上课了她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妈妈，我们中午吃大餐吧？”儿子满脸的兴奋，反正只要不在家里吃饭，换个环境他就开心。
“吃什么好呢？”柳眉明知故问。
“当然是肯德基了。”儿子不假思索。
“不行，你爸不同意，他不让吃垃圾食品。”
“偶尔一次怕什么？”
说的也是。看，柳眉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肯德基餐厅在附近的商厦一楼，单独隔成一个区域，有大门通向街面，又有另外的门与商厦内部相连。餐厅里面永远温暖如春，人满为患。点餐处排着长长的几队人，有的拖家带口，有的情侣两个窃窃私语。
这种时候，手机点餐永远是最明智的选择，既节省时间，又少了排队站立之苦。
“劲脆鸡腿堡一个，香辣鸡腿堡一个，红豆派两个，奥尔良烤翅两对，可乐……”儿子打住了，抬头看看柳眉，“妈妈，可乐来大杯还是小杯的？”
“不准喝可乐！而且我们手机点餐，没办法告诉他们可乐里面不放冰，现在这种天气加冰的饮料不能喝。”
“太干了，饭咽不下去怎么办？”儿子永远有他的理由。
“要不……待会儿餐配好了你先吃，我去地下超市给你买瓶果汁或矿泉水来。”这座商厦地下一楼是超市，十年前柳眉常常去，记得从拐角处的楼梯走到下面，入口不远处就是饮料区。
“那样啊，算了，我们凑合吃吧。”儿子似乎怕妈妈麻烦。
“没事，我地形熟，一会儿就回来。”看到儿子这样懂事，柳眉忽然豪气云天。她取回餐后穿过大厅，直奔记忆中的那个商厦拐角。
很久很久没来了，商厦里的陈设布置都改了模样，包括那个以前连着楼梯的拐角处。印象中的卫生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修鞋吧。通往楼梯的大门紧闭，柳眉使劲把它推开往下一望，黑乎乎的，一股凉气窜上来，阴森恐怖。
柳眉心生畏惧，有了一丝犹豫。她赶紧把门关上，又退了回来，发现周围几个摊点的售货人员都在盯着她看，满脸疑惑。柳眉只能笑了一下，改道奔向通往超市的电梯。
还好，电梯还在。只是电梯末端的一侧现在变成了美食广场，灯火通明，人声喧闹。以前这里可是仓库，黄木门上常年悬挂“闲人免进”的牌子。也是，十年了，这座商厦还在正常运营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里面还一成不变。
超市里貌似扩建了，饮料区也早已换了位置。还没等柳眉找到目标，手机响了:“妈妈，你怎么还没回来？”
“马上马上！”柳眉紧跑几步，终于抓起两瓶饮料准备去付款，却发现连收银台都变了位置，她四处望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它们。
柳眉的心里恐慌起来，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如溺水的人一般极力想抓住一根稻草，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脚下不停地奔走，目光持续地搜寻:生鲜、蔬菜、干果、洗化、护肤、零食，这些区域在眼皮子底下晃过了两遍，收银台还是无影无踪。
“你好，麻烦问一下出口在哪里？”柳眉面向一位售货员，把自己再明显不过的小城腔调藏了起来，露出一口普通话连自己都觉得不真实。那一刻，她想的是就让售货员以为她是外地游客吧，虽说这座商厦是本市最大的，但当地人在里面迷了路，让人知道还不得笑掉大牙？
“你好，你是不想买什么东西了是吗？”嘴上带着一只白色口罩、身穿工装的胖姐姐仔细看了一眼柳眉手中的饮料。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她不犹豫地举起右手向前一挥:“从那里拐过去，往左一直走就是。”
柳眉如撞开猎网的小鹿，撒开丫子直奔而去，却见到一个保安腰挂警棍背手而立，“超市入口”的牌子在他身后晃着柳眉的眼。
怎么回事这是？柳眉这时才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话有问题。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收银台就应该在出口处，没想到刚才那人只是想告诉她一个可以出去的地方。
柳眉哭笑不得，有一瞬间真想把饮料放下不买了，可那样不就白跑这一趟了？
瘦小的保安盯着柳眉手里的两瓶饮料看了看，警惕地望着她。
“你好！请问收银台在哪里？”不得已，柳眉只得又装起游客口音，卖弄一遍半土不洋的普通话。
“这里是入口，你要从那里转过去，转一圈儿在最里面才是出口。”还能说什么？奔跑吧！兄弟，这才是柳眉现在应该做的。
等到儿子第二遍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柳眉正气喘吁吁地推开肯德基大门。
“什么，你差点迷路？”儿子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这超市能有多大？你不是说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我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改了吗？”柳眉把头埋在汉堡间，在汉堡盒中翻了个白眼:臭小子，笑话我是吗？
“吃饱饭我再陪你去转一圈，我就不信我能迷路了。”儿子一脸的自信，以为柳眉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他不就想借机去超市里逛吗？
说来也真是奇怪，重回超市的时候柳眉心思澄明，道路熟悉的如同逛了几百次。怎么回事这是？
“刚才我急着回去找你，不顾得留意四周。现在我们俩闲着没事慢悠悠地逛，当然能把道路看仔细了。”面对儿子带着戏谑的笑，柳眉只能这样给自己挽回一点老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