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个春天,您猛然间就走了,走得极其仓促,仓促的差点都放不下给牲口添了草的背篓,仓促的让子女们都难得说上一句“再见”。您躺在了阴屲川一块曾经无数次亲手翻耕的田地里。从此,与您的先辈们朝夕相伴。但是,您却留给了后辈们无尽的回忆和永远的怀念。 三月的春风,轻拂杨柳泛绿的枝条,勤劳的庄稼人开始了忙碌。阴屲川的春天,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萧条。您的子女们正准备着给您烧花圈、纸火以及更多更多的纸钱,将以此来表达对您的追思。我并不喜欢,和他们一样的方式来表达我对您老人家的思念。因为,他们都活在梦里,而我却活在现实里。我是自私的,我的即将高考的学生需要我,我的家庭需要我,我不能离开金城一天!哪怕只有一天足矣!我宁愿跪在您的坟头嚎啕大哭,任凭泪水冲刷我那尘封多年的记忆。
您是伟大的,您的一生是伟大的,至少在我们心里。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
我还很小的时候,您就让我倍感亲切。记得您合了一根细线。一头系在爷爷的牙上,一头拴在自己的手指上,您和爷爷说笑着,突然爷爷的一颗大牙就掉了。这颗闹腾了好长时间,影响着爷爷连吃饭都很痛苦的大牙终于掉了,你们会心的笑了。那时,我幼小的心里顿生敬畏。
小时候,去外婆家是件多么快乐和幸福的事。逢年过节,吃饭更是有趣,我时常坐在二舅跟前,对着炕桌上的锅子(上面放菜,下面放炭火的餐具),好奇的问这问那。回家后还跟别人炫耀,我二舅家吃饭用的“驴转槽”。
后来,慢慢地长大了,还和哥哥时常会模仿着您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在母亲眼前晃来晃去,直到母亲训斥一顿后方才作罢。因为您说话急,语速快,我们总是觉得好笑。学的最多的一句话莫非是“头多爪子多,下蛋的啁啁”。因为受地震的伤害,您的腰半辈子没有挺直过,走起路来总是双手背在身后,但走路从未慢过。因为时常模仿,您的形象就铭刻在心。现在觉得并不好笑,而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任凭记忆的潮水翻江倒海。
二舅之于我,乃至整个家庭,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我很想吃母亲炒的荞面摊馍馍,也很难忘经常吃荞面摊馍馍的那段艰难岁月。倘若二舅还能吃一碗,那他注定是满眼泪光。
二〇〇三年,在我一生的记忆中都是无法抹去的痛,也必将在我们家庭的历史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同样是阳春三月,但母亲的心情比现在还要伤悲。当耕牛遍地走,家家户户张罗着春种的时候,母亲却心急火燎地四处求人。万般无奈之下,母亲找到了您,是您牵着骡子、扛着犁、跨过河、翻过山给我们种田。
那一年,您种下了希望,种下了永恒。
那一年,您的足迹踏遍了我家每一寸土地,您的汗水洒向了我家哪些不争气的田间地头、打谷场,洒向了爱的港湾。您爽朗的笑声,曾回荡在我家庄园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
还很清晰地记得,您对我的批评与指责。在盘头湾耕地时,因为我拾草慢,您板着面孔吼道:“不赶紧拾草,明年吃草还是吃粮食!”
后来,我替换您犁地,您却紧跟在身后,边走边说,一不小心思想打了个叉,留下了一个埂子,您忙着用鞭巴敲打,还喝住了牲口,同样板着面孔对我小声说:“这么大的娃,干个啥丢而浪荡的,旁人拿屁脸笑话来。”
世事不容我假如!假如真的有可能,我还想让您给我更多的批评与指责。让我在人生的广阔田地上,踏实耕耘,少留一些埂子。
当然,您也对我和哥哥经常夸奖,不是在当面。听说,您经常在村口的小卖部前,和别人一起夸我们,甚至还以我们为榜样,批评别的孩子,以至于给别人有种被神话的感觉。
大学刚毕业的那个下了雪的大年三十,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我和哥哥并同表兄,一起看望了您。当时,您身体不舒服地躺在炕上。但我们一进门,您就坐起来了,而且一直坐到我们走了。从表情看得出,您是疼我们的,对我们的成长是满意的。
二舅,今年春节,我和哥哥也去看望您了。您也一直坐着,这回,您坐到了桌子上。往常去,都是您给我们倒茶,是您把茶煮好后倒在我们的杯子里。现如今,轮到我们给您倒茶了,我们是把煮好的茶倒在了地上,还不知道您能不能喝上一点。
表兄说了,您走后,我们很少来了。的确如此,都怪您走得太仓促!
三年前,农历三月初八,您走了。哥哥和母亲陪伴您走完了生命里程的最后一公里。
得到二舅去世的消息,我很悲痛!我爱我的二舅,特别是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奉献精神!
您将一生奉献给了黄土地,奉献给了埋藏您的阴屲川,奉献给了您的亲人!
二舅,我怀念您!我们怀念您!山川草木怀念您!牛羊马匹怀念您!愿您在天堂永远不再劳累! (作者张振亚,2016年4月12日下午于金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