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人生

年分四季,那也把我可能的百年人生四季化的话,悸动的萌芽期结束了,虽然不有所建树,但也不算是个不值一提的开端。

这是个自我意识形态逐渐具象化,并转化为更具目的性的行为的过程,这是一套自己定义编撰的行为法则,每一个潜意识的命令对肢体和语言的控制基于宏观世界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从而形成了“我”。这里面包含了很多,有梦想与现实的取舍,有是与否的判断趋向,有双重人格的配比等等。人于世,双重人格的演化是不可避免且存在着不可逆性。一立于宏观社会,一立于微观意识,前者依赖于躯干和感官的自我约束,驱使你迁就于生存,后者存在于大脑意识的自我解放,指引你自由于生活。

不时的调整双重人格的相互关系于最合适的比重是一门人生必修课,而至少对于我而言,显然偏重后者更多一些。然而享受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先要懂得如何享受孤独,自由和孤独是站在对立面的难兄难弟,自由被人们崇尚,孤独始终被人唾弃,但「若求自由,先享孤独」这个命题却从未被推翻过,我也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被某位思想家推翻,因为在这条路上,这条我笃信不疑的路上,我不幸的弄丢了那宝贵的感性,但幸运的残留了感知感性和爱的能力。在这冗长的麻木生活中,面对重新泛起情感的涟漪,反复训练习惯生离的能力,自我麻痹地忽视本能的引导,等待下次不期而遇的重逢。


我本依赖于原始的本能,沉沦于不假思索的情感的抛出,我曾经误认为那就是自由,这彻底的错误,这可悲的错误。


代々木公園的长椅

刚到日本不久的一段时间,单调乏味的生活开始变得散漫,忧郁又焦虑。那时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带上保温杯里泡的茶和一本叙事节奏缓慢的书,插着耳机的手机反复循环播放着两三首歌,和书一样,歌的节奏也大都恰到好处。代代木公园中央湖一侧的长椅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那个微缩的空间里,日本社会的各种范例从眼前不断掠过,完满的家庭和沉默的个人甚至不听话的宠物。我热衷于聆听,忘我的着迷于这些无声的故事之中,这些与我无关的故事让我感到幸福,而这幸福感里更包含了一丝的安全感,这正是因为这些故事与我之间的“无关”,我只是那样坐着,听着,在那被遗忘的空间里没人会留意我的存在,理所应当的无视与被无视是自由主义者的至上追求。自由永远是孤独的,想要俘获她,就要学会将身边的故事“无关”化。

只是在这纷繁嘈杂的世界里,谁都无法做到真正的独善其身,纯粹的自由不可能存在,“无关”化有时等价于逃避。逃避是廉价的手段,倘若爱情的终结意味着痛苦,是重获自我之后安全感的再次归属,那么为避免一段感情的结束而避免其开始的逃避行为,所能得到的,是痛苦的安全感。如果说遏制荷尔蒙的泛滥是理性的完胜,但倘若安全感也不能摆脱痛苦,也就背离了自由的定义,因为被伤害的人不会失去自由,畏惧被伤害的人才会失去自由。面对爱情的瑕疵喷射出代表警告的烈焰,自由是扑向火焰时的从容大度,而不是扫除灰烬时的问心有愧。

回想起三年前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刻,我的青春死去了,被最原始强大的力量杀死了,时间。然而更多人愿意相信青春的死亡原自残酷的社会现实,被物质催化的欲望和被束缚的责任,他们的确足够沉重,但年轻的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挪开他们,然而我们无力战胜时间的流逝。抛却物质的欲望和责任的枷锁为了让青春再活一次,我来到了日本。这是一场与时间设的赌局,我不无扪心自问过放弃稳定的工作来到国外是否正确,但这样的质疑本身就是残留的物质欲望在作祟,既决定了让自己再活一次,那就要纯粹的活下去。虽然这是一场必败的赌局,时间终将会把现实砸在我的身上,但享受青春的任性是年轻的我们共同的默契。

时常觉得任性是个很有趣的汉语词汇,曾经在更多场合趋于贬义,但如今对于他褒贬的判断逐渐中立,无所顾忌于后果的放纵与执拗为任性,纵观全局利弊之后的尊重本性之行事亦为任性,虽然对任性的定义逐渐相左,但也正是多种不同定义的存在,横向对比寻找彼此矛盾的统一性,便能更准确地挖掘任性这个汉语词汇的核心,那就是遵从本性。如果对于两种定义分别略做概括的话,那前者是感性地遵从本性,后者是理性地尊重本能。虽然后者的描述略显荒谬,但我仍相信具有这样心态的人于精神层面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足够自信和强大。清楚认知全局关系之后,仍遵从秉性的判断,保持真我,追求思维的自由。对后续发展的冷静与理智,纵使起初本能的判断造成带有瑕疵的结果,仍自信于具有承受痛苦的强大,而这种强大源自从容与扎实的个人能力。


我追求的自由,是对本能的尊重,而非依赖,更非悖逆。


荒川(あらかわ)

在日本,我最爱的一个地方是荒川,那是从东京湾流入关东腹地的一条支流,分割了东京都和崎玉县,而平日里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带上耳机沿着荒川的岸边漫无目的的独自走上一小时,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在京滨东北线的轨道两侧分布着几片专供高校生使用的棒球场,和一个沙地足球场。小学五年的足球训练生涯让我与球场产生了特殊的磁场,但凡路过我都会驻足向场内扫视一眼,纵使那里空无一人。记得寒假前最后一次放学之后再次去到荒川,照常路过球场,出乎意料的见到一位日本小哥只身一人在那练习射门,这与大学时期逃课在空无一人的球场上练习射门的我如出一辙。我知道,和那时的我一样,他并不是在练习什么技术,至于最终皮球有没有被射进球门也都无关紧要,他仅仅是在享受脚板撞击皮球那一瞬间思维的空白,无需精确计算皮球飞行轨迹的自由。我上前搭话,只是自私地想试探他有无邀请我加入的意愿,我确实太想触碰足球了,哪怕只是一次也足以在麻痹的生活中注入一点鲜活的变量。显然他并不愿意我打扰到他的时间,是啊,在并无牵挂的人际关系中,让自己得到自由的前提,是不去打扰他人的自由。

我对小学足球训练生涯的记忆大都零散,记忆深刻的大抵就是那场我一人独中三元拯救队伍于危难边缘的辉煌战役了,除此之外便是因为洁癖,那件每次训练结束仍雪白如新的球衣,现在想来倒也为家里省下不少洗衣粉的开销。但小学毕业前夕某个理完发和我爸的闲聊的周二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那本应是平凡无奇的一个午后,但只因一句我出自本能的喃喃自语,成为了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我用五六个字的篇幅表示了想放弃足球的意愿,而正是这几个字,重新定义了我从那之后整整十二年的人生。有时我会去设想,如果当时那个放弃足球的想法没有说出口的话,从那之后的人生会如何演变,虽然我不喜欢灌注过多精力在这些找不到答案的假设上,但我知道那样的人生必定会大相径庭。

还有十岁生日那天我爸照例带着我去打斯诺克,在打进两颗颇有难度的远台球之后,如果我爸没有拒绝桌球教练希望让我接受专业训练的提议的话,我的人生又会怎样,或许我也有机会成为一名实力不俗的台球运动员;如果高三那年没有不假思索的听从老师的谏言,而是努力考上一所像样的本科院校,那又会变得怎样,我只是知道,那样看似没有瑕疵的安逸生活也许不会激起我远渡日本的欲望,在日留学生的身份也将只能停留在幻想。像这样改变了我人生轨迹的日子还有许多,而当时站在人生三岔路口的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人生中平凡的一天。


我在一个个错误中走向正确,又在一个个不经意间经历巨变。


我度过了饱满的四分之一人生,爱我如命的父母和坦诚相待的亲友,数目可观的兴趣爱好支撑着业余生活,喜爱的作家和歌手让思维不空洞,生活给予享受自由的权力,不狭隘于欲望的驱使,追求细节的意义等于思想的开阔。歌曲的单曲循环,反复品读一二部电影,爱一个人,那些经得起时间考验,洗尽铅华后仍富生命力的思想和情感,让我觉得踏实且充满力量。怀念但不沉沦于过去,适当的假设和具象化可以帮助填补遗憾,但那不是想象力应该发挥作用的地方。保持恰到好处的不完美的状态,在错误中成长,在失败中自我救赎,保持危机感,整理矛盾的统一性与斗争性,对悖论保持警惕与感激等于变客观。而人生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悖论,时刻警惕潜藏的巨变,感激生活中细小的馈赠,自我否定不总等于是让步,而是新的可能的开拓。生命本身就是一台永动机,从走过的人生中寻找能量注入生活,再从充满能量的生活中编撰未知人生,长此以往,周而复始,直至死亡。


我不是很懂哲理,我更热衷于从生活中发现细枝末节的因果关系,我痴迷于那细节的震撼。

我不是很懂文学,我更热衷于将生活写入人生,而非将人生写入生活。

我不是很懂艺术,我更热衷于透过艺术品与她创造者的交流,而非艺术品本身表达了什么,我痴迷于没有媒介的对话。


我现在所在的是一所艺术生占多数的语言学校,虽不是学习艺术的地方,但与艺术生的交往总能让我受益匪浅,那是一个我不曾涉足的世界,思想被以艺术的形式传递,我为自己选择这里,有机会沾染艺术气息而感到荣幸,我也试着设想过如果曾经也选择做艺术生那该多好,那样我与他们的交流更能产生共情。这一年多我历经了从内至外的彻底翻新,周遭的一切蕴藏驱动力,那些主动或被动的艺术的启示,或许将来很难再有,但艺术的烙印在潜意识里不会抹去。明年一月底出大学的录取结果,三月初从语言学校毕业,从那以后的人生何去何从,我无法推算,只是知道,那一定会是很好的,不仅是我,还有所有我在乎并在乎我的人,也一定会是很好的。


明天过后就是2018年了

虽今,残冬萧索,阁雪云低;

仍祝,来时春至,春暖适宜啦~


2017.12.31

傅豪

フー ゴ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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