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只记得那是我最后一次抬头仰望星空,最后一次在秋天的傍晚去野外寻找落叶之后,我的梦想,就变成了拥有一间自己的新房子。
这间房子可以不用遮风挡雨,也可以不用在繁华的城市中心,它只要是我的就好,尽管他是由我自己搭建的,尽管它是破败不堪的,尽管它在荒无人烟的林间,那正是我之前捡落叶的地方,而它也无疑是我完成我的梦想的最佳地点。
我从小就去那边捡落叶,那是我执迷于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前唯一的梦想,我很珍惜它们,我把自己藏匿自己的石洞留给了那些叶子。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从我生活的村子走到那里需要一个多小时,那段路是脱离人类社会的最后一段路程。
我开始工作,在那片林间的空地上构想房子应该有的模样,然后用我从垃圾堆里找来的锯子,一点点的将林里的小树变成我搭建房屋的材料。
我十分笨拙,锯子的把手在捡来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在我推拉的过程中不断地渗出红色的液体,可我感受不到疼痛,也许是疼痛已经感受不到我。
仅仅想到这片空地之后会成为属于我一个人的小世界,我就激动地近乎发狂,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我常常想,没有房子的人怎么能算是有家呢。我能一个人活到今天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树叶和房子是我此生唯有的两个奢求。于是,我也就不想要再次回到人类社会中去了,除了饿到发疯时会回到人群中乞讨一番,我甚至希望这片土地从这个世界中永久地剥离,就像我滴落的血液灌溉着被我砍伐后的残木,再也不能倒流回去。
终于,在一个月之后,我用树木和藤条搭建起的小房子已经落成,尽管它看起来一副随时要被风吹倒了的样子,我还是欣喜得不得了,我蹲在房子里,微微弯曲的树木一根根摞起中间会透过光亮,我看着那光及其害怕,像是有别的东西侵入了我的世界。
可我不能再多想了,我必须要回到那个可恶的人类世界中乞讨我生存所必要的食物,然后再次回到那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我从搭建房屋的树木间最大的缝隙来到屋子里——那缝隙是我的门,我满心欣喜地想要度过在自己房子的第一个夜晚,却惊愕地看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
一个醉酒的流浪汉,就那样躺在我的家里。
他睡着了,可我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即时他是无意的,即时他死在了这里,难保他的身体不会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那样我的小世界会成为外面的一部分。
我的家也将不复存在。
他必须留在这里!我这样想着,拿起那没有把手的锯子,向那人的脖颈挥去。
他死的过程中嚎叫了一声,但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瞪着眼睛咽了气,那响声吓到了我,我害怕那会引来更多的人,于是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也为了确保将他完全的失去声音,我直至锯断他的脖子才松手,锯子没有把手,我的血和他的血就那样融在一起,这个我第一次让一个人失去生命。
我又看到了房屋的缝隙中透来的光,心里颤了一下,又看了看躺在那里的人,我无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我将他的皮肉、骨骼、毛发,用锯子小心地分开,然后用藤条固定,以血液的粘度辅助,将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合适的填补在我房屋的每个缝隙间,以挡住那些不安分的光。
可那些缝隙依旧存在,那流浪汉仅仅挡住了一部分,于是我开始狩猎材料,将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融入成我房子的一部分,于是我的房子里的光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属于我自己。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忧,房子周围来的人比我预期的要多,没过了多久,我就完成了该填补的所有任务。
我躺在屋内借着那那仅剩的最大的缝隙(我的门)中透来的光,看着新房子的模样,他们在树木之间,眼睛、手指、下颚……每个部份都被折叠扭曲成不同的形状,完成他们最后的使命,虽然隐隐地有些发愁腐败,但我还是很是欣赏自己的作品,我想,这才是独一无二的。
但美中不足的是,每当下雨的时候,房顶会有些漏雨,还有那缝隙——我显然缺一个可以开关的门。
也许是上帝可怜我,我在有这个想法后的下一次乞讨,就见到了那合适的材料,她给了我一顿丰盛的午餐,然后拿着一张纸一样的东西,看着我泪流满面,一群人把我带到了那间我从没有见过的豪华房子里,她对着几个蓝色衣服的人冲我指指点点了一番后,竟毫无征兆地抱住了我。
滚烫的液体从她的眼睛留下,身体贴在我脏兮兮的衣服上透着无限的温暖,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门有了着落。
说是门,但和我在村子里见到的门没办法比,高度和宽度想是狗洞大小,我只需要将那人一分为二,将上身靠在那,就能完整的挡住门外的光。
那女人和蓝衣服的人交涉了一番后,显得很激动,一个人带我离开了那里,我想方设法地把她引到树林里——实际上我根本不用想办法,她好像及其信任我,也不问所以地跟了过来。
而我在她看到我房子的一刹那,用石头敲碎她的头颅,并拖着她来到了锯子旁,锯子仍是没有把手的,她的血喷溅出来,与我的血契合地融在一起。
最后,我从那藏落叶的洞口里,用了几个小时,将数年间积攒下来的所有落叶,一次次地搬往房子边,再爬上我特意在屋子边留下的,用以充当梯子的树干上,将它们一层层地铺洒在房顶上,以作为防水的材料。
于是,我的房子建成了,梦想得以实现。
而我,将去另外的角落,带着新兴起的愿望,再盖起一座座别样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