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外出务工,便将我交由外婆照看。自小在外婆家长大自然与外婆感情深厚。后来离开外婆家去别的地方读书,每逢节假日总是吵嚷着要回去,母亲随我,她却极少回去。再后来,父母生意失败,又去了广东打工,而我与小弟便由爷爷照看了,他们仅在过年的时候回来,这时的母亲依然是极不愿意回外婆家过年的。
母亲是个勤俭节约的女人,她一件衣服可以穿很多年;为了省钱去挑一些不适合自己的衣服;我高考的时候给我和我弟送饭总要吃掉我弟的剩饭。母亲很能吃苦,她在一个制糖厂工作了八年,每天都要站着工作八九个小时,我姑姑和伯母都曾去那儿工作,却只坚持了一个月就干不下去了。也许我和弟弟的未来是她的支柱。
高三那会儿,母亲跟我说她对我以后的要求,工作以后每个月要给她多少钱,我一度埋怨母亲功利。母亲说,前半生为你们而活,后半生我要为我自己活。这句话让我觉得内疚又欣喜,内疚是因为自己让母亲过得这么辛苦,而欣喜是因为母亲终于要好好爱自己。从前也跟母亲聊过,不必为了我们这样牺牲自己的生活,也该对自己好一点,毕竟来这世上,总也得让自己活得畅快。可她总说要让我们先出人头地。
我以前认为母亲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她从来不用护肤品,原因是怕自己用惯了就离不开,又会多一笔开销。可是啊,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孩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那天无意间看到母亲手机屏保换成了她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是在没有美颜滤镜下正值青春的她。穿着白色上衣和格子裙的母亲显得格外动人。原来每个人都会怀念自己的青春啊!我也终于明白母亲为我们背上了重担,却忘了她自己。
“为母则刚”这个词是从父亲的朋友圈里看来的,我只是记住,却没有理解。
十多年后的我才知道,喜欢闷头做事的母亲很怕雷声。那时我高三,母亲中午和下午都会来给我送饭,晚上还要到路上来接我。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晚归时她和我讲,今天下午的雷声把她吓坏了,拿纸塞住耳朵走过那没有一点荫蔽的大桥。当时觉得母亲很可爱,现在想想母亲很爱我。明明我多次跟她说不用来接,她却每天都来,没有一天例外。
还有一事令我印象深刻,也是一次晚归,那天她可能出来晚了,我和她相遇的地方就离家近。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只是低头跟我说快走,前面有疯子。我一抬头就看到对面马路上有两个人蹬着装满杂物的三轮车,车上还挂着铃铛,两人一直骂骂咧咧。我和她疾步向前,走到家了她才告诉我她很害怕,却强装镇定。母亲是我的英雄啊!
七月上旬,我二爷爷病危,没有多久便去世了。我和母亲说死亡好恐怖好沉重,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她特别淡然地跟我说,人以后总会得一种病而死的,都是自然规律,没有什么的。因为这句话,我觉得母亲很凉薄。但是,后来我发现她在葬礼上拭泪。成年人不是不会悲伤,只是一直掩藏自己的情绪,就像《请回答1988》一样。
年后,我和母亲去了一次姑姑家,她和姑姑因为我的学习问题争执了一通,最后她找我出去走走。当时傻傻的我不知道母亲的心情,只是觉得母亲想出去走走。我和她坐在河边,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却哽咽着说了很多以前从未对我说过的话,我知道了她的心事,也开始理解她为何不肯回外婆家过年。我不愿意懂得这世界的残忍和苛刻。
我想要快快长大,努力变得优秀,让我的母亲成为一个穿金戴银的人,不用再为了金钱而劳碌。
其实特别想给母亲一个拥抱,可每次都会觉得很尴尬。下次吧,下次见面一定要抱抱她
己亥年八月初三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