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每一个晚上都会下雨,熟悉的世界浇得不成样子,随时下,偶尔停。寂寞者更冷清,喧闹的更拥挤。
在一次雨水和随之而来的爽约,浇灭了两天的期待之后,我决定不辜负刚刚洗吹的头发和周六的晚上,找一家能喝到世涛的啤酒馆。我走进一家门口坐着拉小提琴的大长腿姑娘的精酿酒吧里,看着写满1664和强尼沃克的酒单,转身离开。叫了车,换去朋友做酒侍的爱尔兰餐吧。爱尔兰人一如既往地印证着来自二十世纪的偏见,嗡嗡的两层,凑热闹的中国人,忙碌的酒侍,冷落的我。我仍然没有坚持,趁着午夜前稍纵即逝的友好,我再次转场。
那是一个摄影师朋友在酒吧做了分享讲座后的喝酒闲聊阶段。我与她和另一个姑娘,曾经在午夜夹着酒精,三个人聊过两个晚上。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这么想着。可在当时的第二个夜晚,我选择和另外那个姑娘欢度良宵,这令曾经的畅聊在此刻虚伪,像个窟窿。
在听了披长头发的文艺青年们吹了两个小时牛逼后,我忽然意识到,就是啃老的盲流也都可以有酒喝、有炮打,生活本不该如此压抑,于是心情释然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雅思写作课将我拉回现实,我更加悲伤,胜过前一天。
在每晚下雨的四月,我有时不打伞,有时打伞。不打伞时,睁不开眼;打伞时,伞遮住我。都像困在屋子里,令双腿的努力徒劳无功。
没有月亮也没有姑娘的众多夜晚,终于让我放弃。我试图专注于白日。学校里是白日下的人最多的地方,白日下的每一个人,都像白日下的世界一样,无比单纯,呈现在我的面前。我对此毫无兴趣,我讨厌一张张白纸叫嚷着,我比你白,我比你纯净。更多是稿纸间的叫嚣,他们印着自己的标签,比着谁的横格线更直——二十岁的年轻人,除了坚定的是非观,一无所有。
我则固执的认为,人应该是一本书,可以精彩,也可以深刻。在审视着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的时候,我渐渐接受了:我等不及小姑娘小伙子活成一本书,也无法低下头伺候一张白纸。也明白了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月学校里不见了真正的美女——不是不漂亮,是不性感。
有人说性感是对异性的最高赞美,理性的、形而上的都可以容易的自我催眠,唯独性感,来源于原始欲望,就像挨了打就会疼一样真实。这句话对了一部分,性感不只来源于原始欲望,也受控于后天经验,不然按照繁衍趋向,我们应该觉得健硕的贫乳肥臀女人最性感。也正是由于后天经验的影响,性感本身太单薄了。大脑,才是人类最大的性器官。我因此坚持,要用有情感趣味的性爱讨好自己。
出于青春期的习惯,我幻想着和见到的每一个有着性张力的姑娘交合,而这份坚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无关紧要。终于像被搧掉一般,失去讨好异性的动力。在过去的半年时间,我暴躁的独行,终于被自我的渺小击垮,渴望一个爱人的出现。但一个毁于渺小的人,是没有能力去爱的。
四月的雨,时小时大,在黑夜里更加捉摸不定。我尝试向冥冥下跪,就像教徒对着耶和华所做的,希望交出自由,做神的奴隶,将生活的责任交给神明。冥冥没有应答,雨仍旧毫无征兆的或起或停。
我并不是一直如此痛苦,曾经我也是神的子民。母亲,是我的第一位神明,全知全能。然后是主义,我信仰主义能引领光明的路。然而我从来就不是忠实的子民,而是孜孜以求的叛教者,一旦羽翼丰满,就会以个新神取而代之,将前一个神拉下神坛。在一次次叛教中,我一次次变得强大,变得自由,变得火眼金睛。终于,我无神可用,锁链彻底断裂。飞了起来,和鸟一样高。
“鸟是人类理性的边界,对鸟之上的天空,我们一无所知,那里是非理性的王国,巨大无边的虚无。”
子夜。很安静,可能是雨停了,也可能是关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