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初恋这件小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那就祝我们:被鲜花簇拥,看大海漫漫,热烈且自由,赤诚又勇敢。

1

高一开学典礼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便注意到一班的林凡。

他身着白色衬衣,黑色短发,清冽的五官,清瘦的身材。

当他沿着光照的方向走过时,微风轻轻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唇边扬起灿烂的一抹微笑。

那一刻,好似所有的星光都撒落在他的身上。

两周后,我从同桌许悦口中再次听到了他的名字。

“夏天,你知道一班的林凡吗?”

“不知道哎。”

“你还记得开学典礼那天被高二的女生围观的那个男生吗?”

“哦,知道,原来是他啊。”

“我跟你说哦,我们是青梅竹马。”

“哇?青梅竹马?”

“对啊对啊。”

许悦说到这里时,满脸的傲娇与幸福,眼中闪烁着光芒。

阳光洒在她微微泛红的脸庞上,使她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她说,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许悦倾心于林凡,林凡亦然。

他们之间,只欠一个简单的告白。

我满心羡慕,他们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王子与白雪公主。

后来的一整年里,我断断续续地从许悦口中得知了林凡的许多故事,逐渐对这个特别的男孩有了更深的了解。

但尽管我对他已经相当熟悉,在他的世界里,我仍只是一个不知名的某某某。

是啊,我连灰姑娘都算不上,只是一只平凡的丑小鸭,又怎敢奢求王子的青睐呢?

2

高二分班时,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我和林凡被分到同一个班,而许悦则被分到二班。

当分班名单公布时,许悦在我身旁哭得梨花带雨,她嘟囔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给我布置了任务。

“夏天,你和林凡在一个班,一定要帮我好好看着他啊,如果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可疑人物,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记住了吗?”

“好啦好啦!遵命!”

我宠溺的看着她漂亮的小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却从未察觉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迟到的我在得到老师的许可后,低着头朝座位快步走去。

一抬头,我惊讶地发现原本坐在最后一排的林凡,竟然坐在我的旁边,第二排的位置上。

我故作镇静地坐下来,从书包中取出书本,然后抬头看向黑板,借着老师的讲课声,掩盖着心跳。

不一会儿,他从旁边递来一张纸条,我心中一惊,感到莫名其妙,便转头看向他。

他没有理会我,依旧若无其事的看着黑板,表情很平静。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你是叫夏天吗?你家住哪里呀?你为什么迟到了?”

我满脸疑惑,但内心却暗自欢喜,他竟知道我的名字,我迅速拿起笔回复了他。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高一的时候就知道了,觉得你特别好笑,每次看到你都莫名的很想笑。”

“我很好笑???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每次看到你和许悦在楼梯间说悄悄话的样子,像只小仓鼠一样,有些可爱。”

“咦!什么鬼啊!”

后面一整节课,我们都在传纸条,天南地北地聊着,相谈甚欢。

林凡的幽默和风趣让我多次差点笑出声来,完全忘记了还在上课。

那天过后,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从此,我们的故事也拉开了序幕。

“夏天,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我的梦想吗?我还没有想过哎。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

“为什么?”

“因为医生可以拯救病人于水火之中,为他们带去健康和希望,这多酷啊!”

我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并伸出大拇指给他点了一个赞。

我坚信林凡一定能够实现他的愿望,因为他现在就总是以温暖、真诚和善良的态度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令人倍感亲切。

3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友谊日益深厚。

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打不完的趣,分享不完的故事。

在学校悠长的走廊里、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在金色的池塘旁,都曾留下我们欢乐的身影。

我曾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直愉快地玩耍,成为一生的挚友。

那天自习课,班上的同学有的出去玩儿,有的在睡觉,还有的在默默写作业,林凡将椅子拉到我的身边。

“夏天,拿你的镜子给我照一照?”

“真烦人,你自己不会买一个啊?”

“你这儿就有一个,我干嘛还买一个呀?”

“林凡!你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我一边朝他翻了个白眼,一边将手放进桌箱,随意摸了两下便将镜子拿了出来递给他。

他对着我嘿嘿一笑,一个没注意手滑了,镜子掉落在地上。

“哎呀,我的镜子!”

我尽量保持冷静,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没法控制住内心的生气,又白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却什么也没说。

弯下腰将碎成两半的镜子捡了起来,嘴巴里面不停碎碎念:

“你的镜子,你的镜子,你的就是我的,你还是我的呢?”

“你刚刚说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迫不及待地追问他。

他深情地看着我,眼眸里面一片温柔。

“我没说什么啊。”

但是他否认了。

我的心里面莫名有些失落。

那个晚上,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林凡。从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

可是我们之间隔着许悦,隔着我那家教严格,严禁早恋的父母,隔着繁忙的学业,还有我们的未来。

最最重要的是,我永远也克服不了心里的那份自卑,林凡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要身材没有身材,要脸蛋没有脸蛋,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不会唱歌跳舞,也不擅长运动。

林凡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两周后的自习课上,林凡解开了我的疑惑。

那天,他又将椅子搬到我的旁边。

“夏天,给我你的手,让我帮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当然,试一试?”

我半信半疑,慢慢的将手心朝他摊开。

他突然将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张圆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只觉得瞬间心跳加速,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的电流在体内穿梭。

紧张感和羞耻感也很快涌上心头。

我使劲挣脱了他的手,一脸无语地说:“你干嘛啊?”

说完我便转身翻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透过余光感觉他一直在看我,我却不知如何回应,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也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如此高兴,但是我却表现出来如此厌恶。

那一刻,我也读不懂自己。

不一会儿,他又写下一张纸条递给我。

上面写着:“追我的人那么多,想牵我手的人从这里排到校门口,我牵你,你还不乐意啊?”

读完纸条,我心中小鹿乱撞,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天呐!我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我,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然而,短短几秒后,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我突然想到了许悦,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学业,想到了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怎么配得上林凡的喜欢呢?

我无比扭曲和拧巴,我的大脑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我什么都不敢想,我只想快快逃离。

于是我的两只手不受控制的拿起了笔,写下了冰冷的文字:

“追你的人那么多,那你就去牵她们的手啊,你牵我的干嘛?”

林凡没有再回复。

过了一会儿,他便悄悄的搬回自己的座位,我扭头看到他落寞的表情,不知所措。

后来的日子里,他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而我心中的爱意却才刚刚开始肆意疯长,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疯狂。

我却不得不接受,我已亲手将这份感情扼杀在摇篮之中。

4

就这样,慢慢熬到了高三,我们的学习任务越来越多,压力也愈发沉重。

正当我们都在为了未来奋力拼搏时,林凡的世界却崩塌了。

他的弟弟林一因溺水离世,林凡因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选择退学休息,调整心态,休养半个学期。

在那个没有手机、也难以见面的年代,我只能在每晚的梦中与他相见。

将满心的思念化为真挚的祝福,期盼他能振作起来,期盼他能幸福。

高三最后半学期,林凡终于回来了。

但那个曾经熠熠生辉的他如今显得憔悴许多。

不上课时,他总是戴着耳机,很少与同学交流。

我也因数学成绩不佳被调至隔壁班级,我们鲜有面对面的机会,我再也没能和他聊上一句话。

5

时光匆匆,高考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在毕业典礼上,林凡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他讲话时,我端坐台下,凝视着他的面庞,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涌现。

心中暗自遐想:若我能更出众些,若在许悦之前结识林凡,倘若毕业后还能有缘相遇,我真希望和林凡在一起,不惧世俗眼光,只为相守。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突然,主任的总结打断了我的思绪。

散学典礼结束后,我注意到林凡站在第一排,没有离开。

他似乎也在注视着我,于是我示意身边的同学先行离开,自己则留在原地观察他的举动。

当同学们都陆续离开,空旷的学术报告厅中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们默契地朝对方走去,相对无言,然后轻轻地拥抱在一起。

大约一分钟后,我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他的双眼已经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晶莹的泪水。

随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我。

“夏天,毕业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的性格太懦弱,总担心你被别人欺负。”

“你也是啊,要好好的。”

因为害怕自己会哭出来,我落荒而逃。

我将信带到一个无人的教室阅读,信中他列举了我的一些优点和缺点。

并细心地提醒我在未来的日子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还为我摘抄了好多“如何为人处世”的妙招。

看完后,我心如刀割,眼泪一粒粒从眼眶滑落,我不愿拭去,也不愿停止哭泣。

就在这时,许悦突然踢门而入,我吓得惊慌失措,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飞快地冲到我面前,面目狰狞。

“夏天,你算什么东西?林凡为什么要给你写信?以后请你离他远点,别再纠缠他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听清楚了吗?”

说罢,她伸手想要抢夺我手中的信。

我紧紧拽住信,将它藏于身后,我强装镇定,但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汹涌而出。

17岁,我的初恋无疾而终。

我像一个小偷,偷走了好朋友的爱情。

我手足无措,羞愧难当,呆呆的站在那里很久、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我下定决心,终于在心里悄悄的和我的白衣少年说了再见。

毕业后我也换了新的通讯方式,和高中所有的一切人事物都说了再见,再无任何联系。

6

十年转瞬即逝,这十年间,无数新故事纷纷上演。

我也找到了我的真爱,步入了幸福的新生活。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我依旧每年都会梦见林凡,那个高中时光里的他。

在梦中,我们重回课堂,明亮的日光灯洒满教室,温暖而不刺眼。

他正在为我讲解题目,那微笑、那背影,都是如此清晰。

我也多次和我的爱人提起此事,他并未心生芥蒂,反而陪我一起分析原因。

他认为可能是我心中的执念过深,建议我试着去联系对方,了解他的近况。对于念念不忘的人,或许见上一面,就能放下心中的执念。

在爱人的鼓励下,我开始了积极的寻找。

经过多次努力,我终于成功联系上了一位高二时的同学。

我小心地给他发了消息。

“嗨,老同学,好久不见!我是夏天,你还记得我吗?我有个事情想了解一下,你和林凡现在还有联系吗?他过得怎么样?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几分钟后,他终于回复了我。

“啊?你不知道吗?林凡在几年前就去世了。他在医学院实习的时候,因突发疾病死在了一家出租房,三天后才被人发现,真的好惨。好像都已经有五六年了吧,当时我们很多同学和老师都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你没有去吗?”

他的文字让我觉得有些眩晕,我犹如晴天霹雳,感觉天旋地转,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上,我也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7

今年过年,久未归家的我在父母家住了整整一周。

那天,小侄女在我的房间玩耍时,无意中翻出了我的高中同学录。

其中,林凡毕业时写给我的那封信也随之滑落。

小侄女可能觉得那个信封很漂亮,于是在上面画起了画。

画完后,她竟然毫不留情地将它全部撕开。

我听到撕纸的响声,赶紧起身查看。

在整理的过程中,发现被撕开的信封里面竟然藏着一段简短的文字。

“夏天,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

那天晚上,林凡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竭尽全力想要与他交流,但是任凭我如何呼喊,如何拼命,涨红了脸,喊破了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不得不接受,此生已再无机会和他说出那句:“林凡,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有人说,梦境是发生在另一个宇宙的真实事件,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我多么希望在某一个平行时空,林凡没有死,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他和勇敢的夏天最终走到了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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