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未終結的冒險就像迷失的兒童。」——居伊·德波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讀的第一本小說是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對大不列顛的憧憬多年來並未未消停。於是,這個八月,和姐姐還有表姐結伴踏上了大不列顛探索之旅,南至德文(Devon),北至蘇格蘭高地(Highland)。這十幾天的旅程,必備的是腳力和酒力。要數我的至愛大概是峰區(peak district national park)和德文的Lynton & Lynmouth (屬於exmoor national park) ,其次是巴斯(Bath)和蘇格蘭高地。置於倫敦,感情就有點複雜了。莎士比亞小鎮(Stratford-upon-avon)的行程則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媒介化旅行(mediated tourism)未必靠譜。相反,打消去德文南部的托基看阿加莎的念頭,改去此前未有聽聞過的北德文的Lynton & Lynmouth(其實是在找住宿時把範圍改為德文全郡來搜索,瞥見了一張Valley of rocks的照片後我們就下了這個決定)卻讓我們的旅程有了更多的探索意味和驚喜。
以下部分內容不似遊記,想看風景建議跳過「倫敦」的內容,從「巴斯」開始。
探索英國跟體驗日本的感受很不同。不止是說風景和建築的截然不同,畢竟氣候和人文差異很大,更多是指我在兩地時的思考方式的變化。身處日本的時候,雖遠遠談不上修禪,但是我會不自覺「朝著自我」去看世界;而來到英國,可能是因為自己過去幾年接觸的知識主要來自西方社會學理論,我會不經意就陷入反思的漩渦:那些關於西方社會的書寫是否真的如此?而我是否又會變成理論先行的書呆子以至於無法真實地感受這個地方?然而我又會進一步質疑,作為一個旅人,能否「真正」感受到一個「地方」?我甚至懷疑自己,來到英國也傾向於去鄉村是否已經假設了,需要用非城市的話語來表達對現代主義的不滿?某種意義上,對現實世界混沌的理解,對自身知識界限的惶恐已經讓我精神上筋疲力盡。可以說,若不是有旅伴,我可能無法抵擋這些胡思亂想,難以堅持走完這趟富有旅行野心的路程。再次感謝姐姐和表姐,能翻山涉水,能喝能拍,能一起逃過被牛趕的一劫,感覺一起踏遍萬水千山不是夢。
倫敦
倫敦比起巴黎更能讓我感受到現代性自身的歷史與鬥爭還有遲疑的待續。這里已經沒有「遠大前程」那種時代光景,不過依然能處處見到其昔日榮光的痕跡,譬如我離開前終於走進去的「大英博物館」——那是一種掠奪性的現代主義,用伯曼的話來說,是割裂人類活動而後把這些文明碎片重新排序定義。而觀看者如我們就試圖通過擁有這些碎片的符號,去獲取成為世界公民的文化資本。相對而言,似乎美術品本身能讓人稍微擱置理性的奴役,稍稍通過眼前直觀的質料去感受,儘管這一前提也許是Tate Modern收藏的現代藝術除外。不過這次不是藝術之旅加上我只是個外行,所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Tate Modern、蘇格蘭國家美術館和大英博物館的部分藏品,比如曾經有所耳聞的魯本斯和特納。某種意義上,是什麼人以及人們怎樣觀看這些展覽更讓我感興趣:攜著小孩們的中年人,漂著藍頭髮朋克造型的女孩,和展品們合照的男女老少,還有拿著畫本在臨摹的老婦人等等……
而今的倫敦,跟很多「世界都市」一樣,見證著不同階級、民族、宗教等等的跨越性的對話與碰撞,老城新城也好,都好似一個時代雜燴。歐洲好似在實踐著伯曼那句話,「(現代性)允許我們去歷險,去獲得權力、快樂和成長,去改變我們自己和世界,但與此同時它又威脅要摧毀我們擁有的一切,摧毀我們所知的一切,摧毀我們表現出來的一切。」畢竟,現代社會的成長,或多或少都是建立在對某方的壓迫之上。伯曼這些學者叫我們去看「大街」,看街上的展示。那麼,我又看到了什麼?Sheffield的塗鴉和流浪漢,倫敦街頭和愛丁堡街頭熙熙攘攘的不同膚色的遊客?
姐姐說不太喜歡倫敦,但是我又會因為在看到穿著筆挺西裝的帥哥坐在街頭長椅上讀書,或者看到老舊狹小通風又差的倫敦地鐵上也有不少的人會看報紙甚至認真在讀一本藝術史的大部頭,還有車廂里展示的印度詩歌,或者是一間小餐館或者酒吧門口寫著的一兩句表達他們態度的話,或者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給了一個流浪漢一根煙而對這個城市保留一定的好感度。這樣的大都市生活固然充斥著各種強烈的未知風險和也許短暫的快樂,但是如何在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之後參與到這個城市的進退中,也是城市危險的魅力所在——總是能看到奮鬥與頹喪的兩極共存在一個空間,就好似一部永遠不會下線的紀錄片。不過,也許我對倫敦的好感也得益于我提前一天到倫敦後,第二天清晨六點已經在倫敦橋附近散步,感受到了一個沒什麼人,天空很開闊的倫敦。
對於我而言,倫敦行的主要目的地其實是屬於倫敦郊外的濟慈故居(濟慈在1818-1820租住于此)。雖然我稱不上一個合格的詩歌讀者,但是可能濟慈自身的悲劇人生一直讓我有所惦念,所以若有機會來到倫敦何不趁此機會去拜訪他生活過的地方。事實上,濟慈當年也曾特意去蘇格蘭看Burns的出生地還寫了一首特別迷弟作風的小詩“Sonnet written in the cottage where Burns was born”,雖然作為迷妹的我是沒有這般才華了。濟慈故居在Hampstead一帶,是一個相對安靜的文化藝術區域,據說名人故居聚集於此。走進這裡,就看到有人坐在花園里讀書,那種感覺頗為美妙。也是在這裡,濟慈寫下了夜鶯頌,遇到了Fanny,寫下了諸如Bright Star的詩歌。這裡除了開放房間參觀,還能聽詩歌朗誦,看短片,也可以帶書(也有濟慈的詩集賣)坐在花園享受一個下午。有時會覺得,一個熱愛詩歌的城市,怎麼也不會壞。
巴斯
三人終於匯合后後的第二天早上就坐火車來到了巴斯。這座以羅馬浴場和劇院著稱的老城,在18世紀已經是英國上流社會的度假勝地。雖然我更多是從奧斯汀不無諷刺的描寫中認識到這個浮華的地方,但是畢竟奧斯汀的《勸導》和《諾桑覺寺》都把巴斯作為其中的舞台,我還是饒有興致來看看。從圓形廣場一直到羅馬浴場以及埃文河邊,巴斯的建築風格亦相當一致地走雄偉古典路線,確實容易助長虛榮之氣,難怪奧斯汀雖然曾經住過這裡卻總是想離開。雖然遊客眾多,海鷗眾多,頗為喧囂,但是能在黃昏或清晨這樣的安寧時分漫步于這般古老的小城中確實是一件美事。當然,最讓我們三驚喜的是,住宿就是圓形廣場的其中一間公寓,體會了一把「住在景點」或者住在「電影取景」里的感覺。而睜眼見到的是陽光灑到木梳妝台,然後可以到花園里喝一杯紅茶,切一塊肉汁飽滿的香腸,吃一塊剛烤好的吐司,確實能滿足也許很單純的對所謂歐洲的早晨的想象。
Stratford-upon-avon
從巴斯前往莎士比亞小鎮其實有點折騰,雖然直線距離不遠,然而英國火車不僅媲美綠皮,而且沒有直達,需要換乘兩次(因為訂的住宿不能退,所以雖然我後來規劃具體行程時發現旅途之波折還不如在峰區多住一天也沒有取消這個地點。英國(倫敦以外)的交通方式沒有想象中方便,建議先做好詳細的移動方式的規劃再確定行程和住宿)。這個小鎮的主打色是磚紅色,以至於我第一反應是紅磚廠……而且這裡的建築和街道並不那麼緊湊,反而少了幾分歐洲小鎮的生活感,多了幾分工業色彩。見時間不多,我們直接去了安妮之家(Anne Hathaway's cottage),也就是傳說中莎翁的妻子的出生地(沒有去莎翁自身的景點是因為安妮之家有個花園),結果發現離鎮中心頗為遠,不過沿路也有很多小房子可以看看,不至於乏味。安妮之家是屬於15-17世紀的農舍,走進去會發現低矮幽暗,不過一想到那些年代便覺得也是不錯。花園中的月季們長勢讓我們這些在廣東種花飽受氣候打擊的人羨慕妒忌,不過還是可見這個花園的管理並沒有十分到位。而我們在蘋果園見到滿地凋落的果實後決定晚上回去喝蘋果酒。返到鎮上也可以到河邊的公園休憩,看看雕塑,或者河裡扎堆的天鵝們。
峰區
比起早在18世紀已然是文學風景勝地的“湖區”(為了蘇格蘭,我們最後放棄了前往“湖區”的打算),鄰近的峰區更為低調。不過若是沒有入手到國際駕照而沒法租車,怎樣在峰區行走和住宿便是一個難題。發現了峰區附近的Sheffield有巴士和火車可以前往峰區不同的地方之後,我們就落腳在這個“旅行”範圍之外的工業城市。而從這裡鬧鬼的傳說開始,我們聊著聊著就將這裡比喻為普通魔法師住的城市。Sheffield比起倫敦多了很多金屬氣息,少了幾分糾纏不清的文化碰撞。在某種意義上,我們老家東莞跟這個城市還是有幾分相似。而來到Sheffield恰是中午,在酒店放下行李後,我們趕上了整點一班的前往德比郡Chatworth House的雙層巴士。截然不同的景觀很快就隨著巴士離開市區展現在眼前。
隨著牛糞味撲鼻而來,我們就真的進入了英國大農村了。鄉村,而不是城市,在我看來才是英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所在,事實上英國的風景學研究者Darby早就指出了主要是鄉村和農業的改良是昔日貴族和鄉紳所投入的事業,而這種傳統在今天分明體現在英國民眾對園藝的熱衷上——講真,我也很崇拜那個主持BBC園藝節目的Monty大叔。假如說好似倫敦這樣的大都市一直都是文化研究的對象,大概是因為就如哈維所說的,城市就好似一個文本,或者城市比鄉村更容易還原成一個人類書寫的文本:建築,身體,社會關係,在這裡生發的愛恨似乎都能使一個電影的文本。但是這並不是意味著鄉村就是不值得去探討,也不是說英國的鄉村就只是「美如畫」而已。事實上,英國文化研究的先驅雷蒙·威廉斯就試圖從文學書寫出發探討英國的「鄉村與城市」關係,而且他也並沒有停留在文本層面,而是關注英國的的農業資本主義社會模式——土地掌握在少數人手上。但是,轉念一想,若不是這樣的土地產權結構,那種「美如畫」本身可能就難以呈現。Chatworth House是德文郡公爵的府邸(Duke of Devonshire,這裡德文郡不是我們行政劃分上的英格蘭南部的德文,Chatworth House事實上位於德比郡Derbyshire而不是Devon)。這座有半個倫敦市區那麼大的莊園正是2005年「傲慢與偏見」達西莊園的取景地,前幾年去世的公爵夫人Deborah Cavendish多年前就已經著手開放了一部分(包括花園和農場)給遊客參觀(門票約20英鎊,視乎參觀範圍),避免了很多貴族最後資不抵稅(英國遺產稅是40%)變賣房產的結局。
莊園大到可以玩一整天。走近窗口看外面,就會想起Darby說過的其實英國貴族早期是受到意大利影響改造自己的住宅,「透過闊大的鄉村別墅的窗子所看到的景色,現在反映了室內懸掛的繪畫作品。意大利田園繪畫與依其風格而建的英國鄉村別墅風景,雙方構成密切的互文關係」,而「如畫」風景的舶來美學是歐洲精英的將「風景作為劇場」的觀念傳統。
花園里真的有傳說中給貴族們玩樂的迷宮,然後我們非常認真地,走散了……
Stanage Edge
知道峰區的Stanage Edge 也是因為看了2005年「傲慢與偏見」電影。我本來天真地計劃可以第二天上午走完Stanage Edge然後折返坐火車去附近的Castleton繼續徒步的,現實是來了一場峰區歷險記。從Sheffield 坐火車只要十幾二十分鐘就可以到一個叫Hathersage的村落,Google地圖上顯示從火車站出來只要走一個小時就可以到Stanage edge。在寧靜的小村莊漫步時我們是相當享受這一路的陽光和微涼的風,姐姐甚至說如果在這裡做一頭被觀賞的牛也很不錯。然後我們經過了一個葡萄園,發現前路是村里的房子,即使有路也是有柵欄圍著。看到一個大叔在自己的花園里幹活就問路了,不過得到的答案是很籠統的。於是我們幾次試著尋找可以走上山坡的路,好不容易似乎發現了一個牧人走的路,一路長刺的植物和小黃花(原來很多上面有毛毛蟲= =+)和牛糞……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走到半山坡,看到兩頭牛。我們還說快到了,還拍了照。結果那頭黑公牛(只有我的視力看到小牛角和它留下來的口水)沖下來……嚇得我們本能想逃,而我後退時就被植物扎了兩腳都是傷,然後我們無論多怕都不敢動了,跟黑牛來一場「敵不動我不動」的對峙,最後一小步一小步離開了,還踩了一腳牛糞。走了一路之後,我們看到一棵樹下有廢置的房車還是什麼,還詭異地還擺了桌椅,然後我們就坐在那裡稍作休息……都想要放棄去Stanage Edge折返去Castleton的時候,我們在小路上遇到了一對英國夫婦,他們正好要經過Stanage Edge來繞一圈徒步,還願意帶著我們走,於是終於有「地導」了。
這對英國夫婦應該是有當地的徒步路線導航,然後我們跟著打開標記著「public footpath」的地方的柵欄(真的是要自己拉開),走過農場牧場邊上的草地,然後看到長到腰那麼高的野草叢,女士還笑言說如果沒路我們就創造出來,就跟著舉起手穿過去,我們感歎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野外生存……終於走到可以通車的石路上時的激動很快就被一片紫紅色的原野轉移了。女士還教我們辨識草藥,給了我一片草的同時給了我藥膏涂抹在被植物刺傷的地方。出門遇貴人大概就是這個體驗。
走了一段平路再登一個坡便到了這個,伊麗莎白為之駐足的峰區「觀景臺」——Stanage edge,這裡也是當地攀岩還有山地單車(看到一個小孩就這樣騎著山地單車一蹦一蹦下山的時候我只能,甘拜下風)運動的去處。遊人不多,風很大,景色美不勝收。
英國夫婦帶著我們走了不同的路回去,這次的路相對容易走很多,而且還到了Hathersage的一個小教堂,看了據聞是羅賓漢朋友Little John的墓地。若是沒有他們,我們估計沒法欣賞到如此美景,此恩真真銘感不忘。不過,這也讓我深刻體會到了峰區的徒步旅行本身所蘊含的社會角力——Darby曾經說過,進入峰區等風景區在19世紀與20世紀初經歷了一場「爭取賞景民主化的運動」,立法成為國家公園開放給公眾也是空間爭奪的結果,而且誰能夠在風景區散步也是一個社會問題,開放一個風景區需要配套的設施:公路和公共交通,而公共交通縮減也意味著資源傾向于有車族等等。而我們這樣的外來徒步者缺乏在地知識,某種意義來說更是難以進入。(徒步有困難,再一次建議來這裡的朋友想辦法租車)
愛丁堡
火車沿著海邊的路來到了愛丁堡。雖然到來的時下了雨,然而,對於我們來說,與其說是為了藝術節或者風景而來,不如說是為了威士忌來的。愛丁堡比倫敦舒適,雖然老城里人也多,但是建築佈局給人悠閒的感覺,大概是介乎巴斯與倫敦之間的,恰到好處的調和版本。
喝完酒還發現了一家當地相當別緻的「雜貨店」,一開始是以為賣酒的,結果還有茶和各種食物,甚至還有書,後面還有幾張臺可以在裡面吃飯。最後回到住宿的那個老房子,看著窗外天色漸暗,不知道為何就想起了三年前的塞納河邊散步的情景,然後聽起了Armstrong的La vie en rose,也許我不知不覺間覺得愛丁堡與巴黎更為相似。
第二天早晨醒來見天放晴了,便又一個人趁著這個城市剛剛甦醒去登高,而讓我把格拉斯哥改為愛丁堡的姐姐還在睡夢中。換個角度來看,也許是愛丁堡想用它的美貌讓我心悅誠服這次行程是值得的。
高地
從格拉斯哥經過格林芬南(Glenfinnan)到馬萊格(Mallaig)的火車很慢很長。於是這一天幾乎就是等於火車旅行,然而卻飽覽了至今所見最美的鐵路沿線風光。來高地之前,已經遇到英國人問我們是否準備好面對雨水。這段路程幾乎有一半都在陰雨綿綿中前行,儘管這樣的天氣亦有它美的一面,但顯然是未能滿足我們期待的。不過,隨著火車越來越靠近格林芬南,天居然放晴了。無怪乎後來到了威廉堡(Fort William),的士司機都說我們幸運見到太陽,而這似乎也是我們第二天沒有去成天空島的補償。旅程總難十全十美,能夠見到此童話般的景致已經心滿意足。儘管,我們去到馬萊格這個小村落只是到車站附近的超市買了菜做晚飯,就坐末班車到了我們將要逗留兩晚的威廉堡。
威廉堡也沒有讓人失望,是一個相當可愛的小鎮。而我們訂好的民宿就更讓人驚喜地,自成一個我們心中的「景點」。第二天儘管淒風苦雨,不過老闆開車送我們去看了古堡遺跡和雨中山河,我們也自得其樂去了當地的博物館看高地歷史,買了好吃的水果回去下午茶並且在老闆娘的幫忙下,去了當地一間享有不錯風景的小餐館吃了一頓比想象中好吃的晚餐和喝了滿滿一大杯的蘋果酒,也算是給幾天的長途跋涉來個好好的休息。高地的好天氣可遇不可求,宿了兩天,我們又搖了9個多小時火車回到倫敦。姐姐先一步回國,而我和表姐繼續南下到德文。
Barnstaple
從倫敦到北德文,我們再看著天氣從風和日麗轉為淒風苦雨。因為週日沒有公共交通到Exmoor 國家公園里的Lynton& Lynmouth小鎮,我們便在Barnstaple這個Exmoor國家公園「入口」的小鎮住一晚。走進這個我們此前未有聽聞的小鎮,便發現我們成了「稀有」的訪客,竟然有了回頭率。我們到了住宿的地方時雨勢已頗大,便留在這個有著我特別著迷的老式樓梯的旅館里喝起下午茶,順便翻翻這裡提供的雜誌,還能看看墻上的畫(這裡的畫很多是貼上價格可以買的)。不過確實,別說亞洲面孔,由於星期日的關係,等我們走出去閒逛的時候不過是下午四點左右,大部分店鋪都關門了,街上的行人都沒多少了。不過陰天也不妨礙我們散步的興致——這個小鎮有相當悠久的歷史了,生活機能完善,四周建築小巧也不失精緻,佈局也相當緊湊,可以想象天晴時這裡一定相當熱鬧。
Lynton & Lynmouth
第二天一早坐上巴士離開Barnstaple時,天色依舊陰沉。這次我們遇見了一個大概主業是諧星副業才是開車的巴士司機,突然拿出他的咖啡說是咖啡時間,霧中山路也開得賊快,聽著他跟我們說著什麼似乎應該要笑的話,然後到了中途他又有了抽煙時間(下午路過巴士站又遇見他,然後過一天回程本來是坐了另一部車,結果到站了他就在那裡等著還幫我拎行李箱下車,真是忍不住笑出來了)。隨著天開始放晴,我們也終於見到了這個藏身于山中和海邊的「如畫」小鎮,下車一刻大概要用「笑逐顏開」來形容我們的表情了。Lynton在山上,Lynmouth則是山腳海邊,舊時是用cliff railway 運送物資于兩地,而今這個小小的垂直鐵路也變成了觀光景點。當然,從Lynmouth往上走回Lynton就明白以前的人為什麼不想搬貨了——那山路未免陡峭得有點累人。
時間充足,我們幾乎是四處閒逛,把Lynton & Lynmouth走完了:從小店鋪走到小教堂,然後去山裡的花園探秘再一路走完Valley of rocks,折回來吃了點東西再往森林里走到一間傳說中的tea house最後沿著山澗走到Lynmouth的海邊再爬山回到Lynton。小鎮名氣雖不大,亦能看到一些可能是英國本土或者鄰近歐洲國家的遊客(聽民宿老闆說Exmoor是很小的國家公園,而且宣傳不多,他接待過來自中國的客人就很少)。這個地方給人一種很明顯的社區生活感覺,走進去town hall 便發現這裡兼具了各種機能——婚禮場地,旅遊咨詢,社區事務等,又或者在一家小店里逛的時候,看到有人過來跟老闆娘嘮嗑,那種感覺就像阿加莎筆下的馬普爾小姐去買個毛線球都能把最近的八卦打聽到一樣,而更強烈的感受就是走在海邊的valley of rocks的路上,幾乎迎面走來的人都會跟你說Hello(突然想起那個在Barnstaple向我們作揖的人,敢情我們來自清朝了……而這裡則有人雙手交叉于胸前問我們是不是Japanese……嗯哼?)。
走之前,我們�又一次走了Valley of rocks。大概,那種被藍天白雲還有大海與山一起擁抱的感覺實在無與倫比。什麼理論,什麼概念,什麼煩惱,真的就如「傲慢與偏見」中那句「what are men to rocks and mountains」。
依依不捨從Lynton回到Barnstaple等車回倫敦時,我們去了車站旁的Costa,照舊點了茶和麵包。這裡的Costa跟倫敦的不同(至少跟我去過的在Baker street附近的不一樣),它更像一個社區中心,很多是一家老小在這裡吃東西。撇開一些熊孩子的吵鬧,旁邊的一個小嬰兒尤為可愛,於是我們坐了一會便跟她的爺爺奶奶聊起天來。除了說一些旅行所見和之後的計劃以外,老爺爺說了一句話讓我尤為感慨,大意是大不列顛已經走向沒落,不如往昔。而後我很自然地說,但它依然偉大。Britain is still Great雖然我不知道要如何去論證它。但是,這是我旅行結束之前,最直白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