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现在在哪儿?那里冷不冷,有没有人陪您说说话?
一切似乎是噩梦一场。仿佛你就在家里,就在我身边。只是醒来时,你已离去,仿佛只能见您毅然坚定的背影。我好想梦见您,再跟您说说话,听一听您的絮叨,哪怕是骂我一场,可是您不再给我机会了。
您总是替别人考虑。什么委屈,都独自憋着。为了我们姊妹间和睦相处,有些话,您宁可烂在心里带进坟墓也不说。
我知道,您对我有多失望。您住院时,我几乎没有床前照顾。您想开口对我絮叨一些你内心的苦闷时,我没有认真去听,站在您的角度替您分忧。以致于后来,您都不说了。您最后一次去武汉复查时,您说这是最后一次麻烦我。当时我还觉得您是在表达内心的不满,没有理会您。9.15日那天,您下了好大的决心给我电话,让我问同济的医生。我没有找到医生,被接电话的护士霉了一顿后,居然还有点儿迁怒于您。周日的晚上,我给爸爸电话时,能感受到爸爸的态度不好。我当时本该尽力去找车,第二天一早带您去同济,可是我懦弱地选择了退缩。接下来,周一的早晨,我给您电话时,您哭了。您说呼气困难,有点儿绝望了。我当时有点儿着急,一心想着去同济,居然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去省三甲医院。周二的晚上,我本打算直接回武汉去截医生帮您入院,可是查了第二天的高铁正好错过了董教授坐班的时间就放弃了。这期间,但凡我有一点儿毅然决然的决心,您也许就是另一番景象。再后来,您是不是绝望了,我给您打电话时,您都说您感觉好了,要出院。我开始松懈了,侥幸地认为,您只是普通的感染,控制炎症就好。哪知道,您忍着一切病痛,不再指望我。您对我是有多失望!
今年的暑假,我破例没有休假。我就是想,如果您病了,我可以利用这个假回去好好照顾您。我也一直在盘算,接您到深圳来过冬天,怎样才能保证您旅行中的安全。就在您病危的前一天,我和姑妈聊到深夜。后来在半睡半醒的时候,我感觉我拉着你的手,告诉您我会和您同在,钱我也准备妥了。第二天,我找医生塞红包,想提前见见您,跟您说说话、打打气。可是,我的确是伤您的心了,您不再给我机会。前一分钟,医生告诉我您的状态很平稳;后一分钟,他就出来通知您已经在抢救了。您是不是感应到我内心的想法,坚决不给机会的?
最后见到您的样子,是非常寒心的。您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上半身裸露着,身上头上拔插了各种监控的管子。监控机器嘟嘟地报着您的心跳,医生在不停地按压急救。您已经枯瘦如材,发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我摸着您的头,轻声呼唤您。您似乎能听到我的呼唤,很努力地抬眼,可最终还是没能睁眼看我一眼。ICU病房的空调开得很低,您一定很冷。借着头顶的灯光,我分明看到了您眼里闪烁的泪水。您对这个世界一定非常绝望吧?后来我们姐妹几个带您回家时,您再一次落泪了。虽然您不说,可是我知道,您一定还是不舍得我们的。回到家以后,躺下了,您似乎放心了。我拉着您的手,摸着您渐渐冰凉的干枯的身体,真得好想和您一起走。头一次感受到,生命真的太脆弱。太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您就撒手远离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反思我自己、反思人生。您凡事不求人,能自己撑的,绝不求助于他人。可是,不求人真得好么?我也有这种凡事硬扛的个性,万事隐忍,宁可内伤自戕。自戕的结果呢?或许能换来生者一时的悔悟,或许是无所谓的离开。总是自己扛,总有扛不住的时候啊。
妈妈,您悲伤地离开了,老天为您哭泣。秋雨一阵凉一阵地为您送行,却又只在重要的时辰离开。我本不相信鬼神,不相信来生。现在,我相信一生善良的您,一定会在天堂。那里没有病痛,没有争吵,没有失望和绝望。愿上天有灵,保佑您一切安好。但愿来生,我可以做您身边的一只看门狗,能时时陪伴在您身边。
安息吧,亲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