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小文,是为了怀念爷爷。
爷爷喜欢我,我想一个原因我是长子长孙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岁的时候,爷爷就被确诊贲门癌并做了胃切除四分之三的大手术,那个时刻我已经在家生活了十个月,后来我跟随妈妈离开爷爷奶奶去了工作地。我是一个新生命,爷爷是新角色,在绝望中又有一段新生命的陪伴,格外喜欢也可以理解。
记忆最深的是我5岁时,爷爷去北京住院复查,一个人在301呆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爸妈一定带我去北京看他,我现在想也许是害怕查出来癌转移或者病情严重,回不成家了,所以让我们去看他。
我记得是一个中午,我和爸爸妈妈在招待所里,忽然爸爸让我去大门玩,说爷爷一会儿路过这里,让我去等着,看见爷爷就叫他们一下。
我在招待所门口的几块大石头上爬上爬下的玩着,门前那条路不窄也不宽,路两边都是杨树,树影子落在地面上一条一条,就像孩子们玩的跳格子。
我张望了一遍又一遍,不一会儿就看见远远的,爷爷走来了,爷爷走路特别快一向健步如飞,今天依然走的很快,我坐在石头上连忙大喊爷爷!爷爷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下四周,没看到我接着走,我又喊爷爷!爷爷又停下脚步朝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我又接着走。于是我就从石头上站起来,一连声的叫了好多声爷爷,这时候爷爷才看见我在石头上,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来把我抱下石头,蹲下来搂着我,叫着我的名字,大哭起来。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哭,就是不停的叫爷爷,后来爸爸妈妈出来大门才把我俩领到房间去了。我记得爷爷说他一个人在这一个多月了,没想到我们会来,说我叫了那么多声爷爷,他听见了还是不敢相信是我在叫,找也没找到,突然看见了太激动就忍不住哭了。
爷爷搂着我蹲在地上大哭这件事,使我印象很深,爷爷一向非常严肃,脾气也不算特别好,能如此失态,可想而知当时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后来我经常逗爷爷问他:“你为什么看见我就哭了呀?”爷爷总是回答我:“因为爷爷太想你了呀!”
爷爷还领着我去医院病房,介绍给病友说这是我的小孙女,而我因为对医院的畏惧,看到病友吃的鸡腿,我认为那是人体的某个部位,哭闹的赶紧离开了医院。
再后来我在老家生活了几年一直陪伴在爷爷奶奶身边,直到四年级转学到了县城里,仍然暑假寒假过年都回老家陪伴爷爷奶奶。
我是他们的生活小帮手和通讯员,因为爷爷的病情非常折磨人,疼起来只能坐着哼哼,疼的不停的流口水,身边常带一个痰盂,这时候我就赶紧把痰盂递给爷爷,然后爬到大炕上去给爷爷拿药,数好四颗药,端着水送给爷爷看他吃下去。爷爷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每天端水拿药监督爷爷吃药,就是我的大任务。
闲暇时,爷爷会带着我去地里打酸枣,去地头摘黄花,教给我如何分辨地里的是谷苗还黍苗,领着我种玉米,爷爷挖一个坑我扔几个玉米粒,然后我俩一起把坑用脚埋上土,在凉爽的下午,我俩踱着小碎步踩土,从这头一直踩到那头,我和爷爷摇摇晃晃的对视大笑。那画面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美好呀!这期间我跟爷爷的感情更加深厚,也使我更加喜爱农村,喜爱那片土地。
一直到98年,高考结束后准备入伍,到12月这五个月,更是陪伴在爷爷身边。早上我扶着爷爷去遛弯,爷爷走到谷子地里,坐在谷穗垂头的田埂边,微笑着跟我说:“静呀,爷爷死了你会去看我吗?爷爷死了你会去给我烧纸吗?”我回答:“会的。”在家里每天我就给爷爷按按头,洗洗头,洗洗脚,尽我所能的陪伴爷爷。
入伍通知书下来的时候,爷爷又高兴又伤感,嘴里念叨着“见不上了见不上了”,我说:“爷爷别说这样的话。明年夏天七月七,我请假回来给你过生日,你等着我。”
我离家入伍时,爸爸让我给爷爷洗洗头又洗了洗脚,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了最后的分别做准备。当我下楼后,爷爷站在阳台上隔着玻璃为我送行,他的眼睛已经有了白内障,我的眼睛也有轻微的近视,我回头望了几眼爷爷,我看不清楚他,他也看不清楚我。就这样挥手告别,但我没想到这一刻真的成了永别。
爷爷没等到来年的夏天,五一前就去世了,而我没有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我抱着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希望,在火车上一夜未眠,回到家看到爷爷骨瘦如柴的躺在门板上,放在屋中间,我又蹦又跳,暴跳如雷,我把爸妈都骂了一通,埋怨他们不能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脑门磕的黑青,甚至把爷爷灵前的长明灯都给弄灭了,姑父告诉我不能这样,节哀吧!
我看着爷爷缩的小小的遗体,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我还想给您过生日呢!后来的军考我竭尽全力,为自己也为了的爷爷的希望。
事情过去很多年,有一天妈妈说起来爷爷临去世前特意嘱咐了,要把我的事办好。爷爷是在睡梦中去世,但是之前一段时间,爷爷被全身扩散的癌症疼痛折磨的大喊大叫,我问为什么不给打止痛药,妈妈说那时候大家都不懂能打止痛药呀。我泪如雨下,我跟妈妈说,你快别说了,别说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对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的事情已经释怀了,但是这一刻我知道永远也不可能了,永远的遗憾了,我常常想爷爷要是能看到我结婚生子该多高兴呀。
这就是作为一个孙女还尽量去给爷爷上坟烧纸的原因,只要时间允许,我都会去给爷爷上坟,这是对爷爷的承诺,是我一生的牵挂,我深爱着您,我的好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