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密室之内,茶香缭绕,段二爷轻吸了一口充满着剑拔弩张氛围的空气,随着一口浊气的轻轻吐出,其行将就木的身子犹如一具干尸般缓缓立起。精致的龙头拐杖静立于一旁,段二爷没有拄拐,挺立的身躯替代了原本佝偻的身子,双目之中的混浊渐渐被丝丝杀意掩盖,紧盯着面前的四人。
“二爷,六弟不请自来,多多包涵。”吴六爷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段二爷,眼中却透着一丝狠戾。
“老三老四是你和五娘动的手吧?嘿嘿,老三是在和人交手时被枪打死,其双臂死后留有淤青,和他交手的人一身硬功已入化境,如此外家高手,也就数黑龙会帮主龙跃天了,而趁其交手之时一枪毙其命,手法卑鄙但做法谨慎,这偏门之中也就你吴六爷擅长干这种事。至于老四,从始至终都与一人交手,杀他的人手法娴熟,能趁着他用碎骨手的时候出手一刀毙命,这性子里倒也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坚韧。吴六爷能调教出这样的年轻人,倒是让老头子我刮目相看啊!”段二爷平静的话语不含任何感情,但是传到了吴六爷的耳中却透着一股暗讽之意,异常刺耳。
吴六爷的目光望着眼前的老人,这赌门段二爷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传闻整个偏门之中只有这赌门的段二爷见过偏门总门主,若说这段二爷是总门主在整个偏门之中唯一的心腹都不为过之。段老二成名最早,一手出千隆千之术玩的是出神入化,一身韬光之术也是练到了极致,据说这冯四爷刚坐上杀门的第一把交椅时谁都不服,曾主动试过这段二爷的底子,结果只一招便被制住,这冯四爷向来尊崇强者,自那以后这杀门与赌门的关系便是密切了许多。不过这传言归传言,眼下这段老二就那么规规矩矩的站在眼前,还是要试试他的底子,擒下他,自己还要顺藤摸瓜找出偏门总门主,到时杀了总门主,自己才能高枕无忧的吞并整个偏门!想到这,吴六爷的眼中的余光瞥向了身旁的三人,这杀几大门主是大事,不能带着小脚,否则不仅以后自己的名声不好听,最重要的是门中怕是会叛乱成灾,对自己的对整个偏门的管理也毫无益处。不过这眼前的三位也不是傻主,龙跃天看似虽和自己联手,心中想着的却是自己许给他的巨大利益,时局已定,他不介意推波助澜,若是让他龙跃天去做趟雷的事,那绝不可能!这郑燕归郑五娘,整个一花瓶,当初若不是自己的欢门与她的欲门走的近,且一介女流之辈不会什么功夫,他也不会与她郑五娘合作了。这段二爷只能擒不能杀,自己还要靠他这张牌上位总门主,眼下的这根利箭已经被自己紧紧的扣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让天长出手试试他段二爷这潭深水了!
“天长!你出手……”话音未落之时,鲜血四射,吴六爷低头望着自己被捅了个对穿的胸膛,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惧,从惊惧到毫无生气,出手之人快准狠,刀尖从后心而入,瞬间从前胸刺出,连吴六爷扭身的机会都不给,一刀毙命。吴老六目光涣散,死不瞑目的瞪着前方的段二爷,似是要从这段二爷浑浊双目所映射的倒影之中确认自己身后那熟悉的身影……
此刻,将死的自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形,此刻,死亡的自己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被杀的原因。吴老六突然很羡慕身旁的龙跃天和郑燕归,不是因为他们活着,而是因为或许他们马上可以知晓一切的真相……
尸体倒地,郑燕归光滑如玉的前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吴六爷的局还是做漏了,他没想到从他做局开始,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悬在自己的身后,他用这把匕首杀死了冯四爷,而现在这把匕首却捅向了他吴六爷自己的心脏。郑燕归不敢动弹,她怕扭过身去的自己看到的是一双浑浊的双目,是一个恶魔的双目。这个恶魔在自己眼前杀了四爷时自己就已经发现他的可怕,他段天长,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嗜血恶魔!
“呵呵,五娘,龙帮主,不知你二人是否听过我偏门六门之中的一个传言,凡知晓我偏门总主身份者,死!”段二爷浑浊的双目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二人,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如同重锤般的砸在二人的心头之上。
“你是偏门总门主?!”龙跃天忽然惊道。
“恩,是我。偏门之首,段天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段天长的嘴中缓慢蹦出,也如同一颗颗的迎面而来的子弹,穿过了郑燕归的身体,给她宣判了死刑。
“唉,跃天,算了,六爷的局漏了,我俩还是听天由命吧……”惆怅的叹息声自郑燕归口中缓缓道来,就像一根根针刺,狠狠的扎在了向来不服输的龙跃天心中。
“好,事已至此,段门主,你……”话未说完,龙跃天平静的面容就被一丝丝狠戾取代,他出手了,他想瞬间制住眼前的段天长,以此来要挟眼前的段二爷,把六爷输的这盘棋翻盘赢之。
近了,近了,自己的手渐渐攀上了段天长的脖子,只要再有一秒,自己就能锁住其喉部,身后的段二爷便不足为惧,当初他吴老六许下的好处,他会伸手向段二爷要,自己还是一个赢家。
“跃天!小心!”这是龙跃天活着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当他感觉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段二爷时,一切都迟了,自己努力的一切也都化为了徒劳。龙跃天不甘心,指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眼前段天长的体温,只是一双突然从自己脖颈后方伸出的干枯手臂先一步拧断了他的脖子,也拧断了他一切的不甘。
倒地的龙跃天望着突然出手的段二爷,不甘的眼神渐渐涣散,他心有不甘,死了都不得其所!
“当日六爷对我说杀三爷,我以为只是六爷单纯的试探,只是没想到沈三真的死了,开始时我很自责,不过后来的我发现六爷无形中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偏、赌、拐、杀、欲、欢”六门,向来分而治之,若是我整而制之,以后再也没有集令会,再也没有六大门主,有的,只是我段天长的一言堂,岂不妙哉!我曾给你们巨大的权利,只是没曾想到你们竟然用我给的权利密谋对我不利,吴老六该死,他背叛偏门之主,妄图吞并偏门,沈三和冯老四也该死,沈三自私自利,心中想的只有自己,冯老四做事有勇无谋,做事只求功利。这些个废物,养之何用!我混入欢门之中,要的是吴老六管理欢门的经验手段,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从此以后偏门之中我段天长一人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发出的令便是口含天宪!以后,我想杀谁杀谁,我下的局,赢得只能是我,我拐的人,想怎么分尸我说了算,我想杀谁便杀谁,我想玩哪个金枝玉叶都与你欲门无关,而欢门产的新药只给我段天长自己享受!”段天长状若疯魔,浑浊的双目充斥着狂傲,他仰头深吸着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一丝陶醉弥漫着可惧的面容。
“二爷,为何你甘愿助他成魔?”郑燕归的声音不再娇脆,充满着颓然,望着眼前段二爷干枯手中对着自己的漆黑枪管,她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我与天长,是父子……”
“砰——”枪声响起,当郑燕归修长的身影无力倒下之时,房间内仅剩的二人同时抬起眼眸,看到的是对方同样浑浊的双眼……
(全文完)
2017.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