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自己的浅睡眠，害怕自己在夜里醒来，我多么希望像绒一样婴儿般的睡眠，翻来覆去，却依然沉睡，这样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可我依然抵挡不了。

十一点多好不容易把自己哄睡，2点，听到爷爷奶奶房门打开的声音，屋子年岁久了，每扇门都有自己独特的声响。接着是翻药片的塑料挤压声，喝药碗和勺子的撞击声，确定他们不是起来上厕所而已，对奶奶又是个胸闷气短的不眠夜了，以为只是爷爷又起来想尽办法拯救，接着传来两位老人的对话声，奇怪今天奶奶怎么也起来了，奶奶蹒跚的脚步声传来，爷爷问，要不某某药再吃一个？热水再喝一点？奶奶连连拒绝，让爷爷快去睡觉。爷爷又问，衣服要不要再披一件？奶奶拒绝，你快去睡吧！会着凉的，再披一件吧！爷爷坚持。

彻底不睡了起来走走，想必是两位老人做了一轮拯救和挣扎之后的无奈选择。过了一会儿，安静了下来，应该是爷爷回屋了。奶奶在客厅里踱步，鞋底摩擦着地板。一会儿又多了一种声音，拄拐的声音，奶奶平时不愿意拄拐的，老被家里人说太要面子，这会儿怎么……拐杖发出咳噔咳噔的规律敲击地板声。但过了一会儿又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声响，想必是坐下了。

许久，没再有声响。我终于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安抚自己入睡了。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睡得着。这样24小时陪护，真怕他撑不住，接下来还有几个月可能上年的煎熬时间，爷爷怎么办……

我曾经试图去理解生老病死，理解人在离去时所要受的苦难，就如生下来时母亲所受的苦难一样，也许上帝这样安排是想要一种善始善终，分娩之痛十级，离去应该没有那么痛吧。心理稍有安慰，然又想到时间长度，分娩时我难受了两天，硬要拉长一些，或许可以加上剖宫完的两三天，五天。可老去呢，带着病痛老去呢……医生说，奶奶可能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心好痛，因为太短，因为太长。每一天对她，对爷爷都是煎熬。爷爷每夜都在经历急诊抢救的过程，心里该是怎样的感受。

脑子里想要阻止这翻涌来的思绪，好让自己再次入眠，做不到只好把它安放在这里，脑子里就不会把这字句翻来覆去。突然想起悲伤逆流成河的电影结尾，女主的旁白，尽管去悲伤吧，有时候它会……后面半句，我忘了。

我有点想逃。客厅里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应该是奶奶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的，一个人，她可能还不舍得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