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间的话题,总是先展开于家庭。当然,这次也不例外,不过,从形而下的个案,已经抽象上升为研究形而上的规律了,面前的糖糖,俨然已成为一名婚姻的专家。
当然,作为婚龄若干年,具有实战经验,且聪慧通透的女子,当然有资格评点婚姻,指点迷津的。
我手捧一杯红茶,开始听糖糖谈婚姻。
我觉得,婚姻对女人而言,就是一个祛魅的过程。她悠然,又笃定地开了头。
恋爱的时候,他就是男神,而她,以低到尘埃里的姿态仰视他。哦,他空中上篮的动作多么潇洒啊,还有那甩头发的模样,简直就是要了命的帅。他懂得真多啊,从航空母舰到海湾战争,从加加林到戈尔巴乔夫,从海明威到茨威格,政治军事,天文地理,文学历史,怎么知道那么多啊!还有,他和你出门,永远都那么绅士;弹起吉他,也只为你一个人唱情歌……这样的男神,赶紧嫁了吧。于是,带着崇拜,带着憧憬,带着冒着无数粉红色的泡泡的少女心,你们结婚了。
刚刚开始,他是以大树的姿态在你身边,而你觉得,自己就是树下的小草。从此有人遮风挡雨,有他在,什么都是浮云。直到有一天,家里的下水管道坏了,他修了半天也没搞定,你用铁丝勾出一团头发,问题解决了;还有无数次出门,明明他是走错了路线的,还一直不听你给他指路,结果绕到连卫星定位都找不到的鬼地方。再比如,他会说错别字。被老板训了,回家也是一脸的委顿。这个时候,神的光环慢慢不再有了。你发现,他是一个和你一样,有时候可以扛事,有时又那么脆弱的普通人。你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是很能干的。这个时候,你们的关系可以用舒婷的《致橡树》来描述,你们是作为两棵树的形象,站在一起的。目光从仰视到了平视。神走下了神坛,变成了普通人。
慢慢的,在某一日,你忽然发现他陪你看电影的时候,居然睡着了。你不在家的时候,他手足无措,百无聊赖。出差在外,他会好几个电话,问你啥时候能回来,过去他可是从来不打的。他体检的时候,医生建议栏目里写了15行注意事项。他做生意,听信了别人的承诺,没有做好防范,损失了你们一套房子。看着他种种的力不从心,看到他日渐稀疏的,早已灰白的头发,你心底升起了一种怜惜,一种心疼的感觉,如同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千锤百炼中,女人似乎更有对抗生活的韧劲,变得越来越强大,心灵也变得越来越辽阔,她成长为一颗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这个时候,那个并肩而行的他,经常让她觉得,他成了需要怜惜,呵护的,脆弱的孩子。
一口气说到这里,糖糖停了下来,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得喝了起来。气定神闲。
一缕夕阳刚刚照在她的脸颊。这张面庞,明显已不再年轻,没有了多少的胶原蛋白,眼角的纹路清晰可见,曾经的丹凤眼也不再妩媚,却像一面湖,湖面如镜,静水深流。目光温柔,却又坚定。不能说好看,但真的很美。
你说呢,婚姻是不是个祛魅的过程,光环渐渐褪去,男神成为男人,再回到男孩,是不是这样?
我用茶敬了她。谢谢,说得有道理。我还想说的是,那个小女孩,渐渐长成大女人,现在可以封神了。
为女神干杯。我们一起举起杯,杯子发出一声脆响。
下次,我们聊聊新话题,我拿什么拯救你,我们的婚姻。
糖糖一脸浅笑。
期待再见。我又一次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