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子天真的仰起脸问大姨妈,“奶奶,那今天应该有一个人出生,对吗?”大姨妈回复到,“是啊,但是今天可不止一个人出生,会有很多人出生,也有很多人离世。”
外婆的葬礼上,大家都已泣不成声,在充满悲伤的氛围下,小侄子确实是治愈了我小部分伤心的情绪。想来也是,每天都有人出生,同时也有很多人离世,一部分人的喜悦伴随着的是一部分人的悲伤。然而无论是喜悦的心境还是悲伤的心境,都需要亲身经历;且在我们平凡的日常生活中,这样的一天无疑都会成为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日子之一,或许也将引导我们一夜长大。
我的外婆,曾是地主家的女儿,养尊处优的长大,从小身体瘦小,还被裹了小脚,所以大部分家务活她是不会做的,在外公的宠溺下,外婆不爱做饭,从小就逼着三个女儿轮流给家里人做饭,所以大姨妈、小姨妈和妈妈做的饭都特别好吃。外婆自外公去世后,就没有收入来源,全部是靠着儿女和孙子外孙们给的零花钱生活,所以外婆基本没有为自己添置过一件衣服,所有的衣服鞋子都是女儿们买的。小时候的印象一直觉得外婆有些“不大方”,直到这两天在妈妈她们为外婆收拾遗物的时候,细数着“我几件衣服是我去年给她买的;这几件衣服是我前年给她买的;天哪,这几件衣服还是我四五年前给她买的衣服,全部崭新崭新……”因为外婆舍不得穿。如今这所有的遗物全部被烧掉。然而现在的我,不仅仅为自己之前幼稚的想法感到羞愧,更难过的是,我没能给失去外公的外婆独自生活时的安全感。或许是钱,或许是爱,我都没有做到。
自大学毕业后,我独自漂荡在上海这个陌生城市,似乎已经失去爱别人的能力,同样也感受不到别人对我的爱,练就强大的内心之后,我觉得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我逐渐变得越来越喜欢独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了解自己,从来不愿去研究别人的想法,不去体会别人正在经历的困境,就因为我自己遇到困难时一定是想要自己解决的,所以我以为别人也不需要爱,也不需要帮助。我靠着「我以为」倔强的活着,从出生以来,我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但我从来不认为这样幸福、可以随心所欲的我,是因为享受了太多周围的爱,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是靠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我。
外婆走后,前来奔丧的亲戚和邻居们对外婆都有的一个评价是「你啊,这一生真的太善良了。」但是在外婆在世的时候,应该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评价。因为在她们看来,外婆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没办法养活自己的人,更别提能给后代带来财富和帮助。善良这个本质,似乎根本不值得提上一嘴。然而自诩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的我,何配称之为「善良」,我居然丝毫没能感知到生活给予外婆的困境。「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找自己,我要寻找人生的意义……」但是我从未想过,属于我的责任。身处上海,不仅仅是距离上的远离家人,更重要的是我们远离了家庭的琐事,远离了家人的困境。因为我们无法第一时间给到家人支持,所以我们何曾能得知家人的困境。
外婆的离开,让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如果我们爱一个人,那么我们一定要在她需要陪伴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这才是我认为最深刻的爱。这几年,每一次回家,不管爸爸妈妈多忙,都希望呆在我身边问问我的情况,即使是完全听不懂的事情,他们也都想知道。而已经习惯独处的我,不是想安安静静的呆着,就是想睡觉,剩余的那一点点时间,我还赶着去跟朋友们聚会。每一天的我都是那么忙碌,忙着工作忙着聚会,就是没时间陪伴亲人。
人生最严重的事故是不自知,而理想主义的我,似乎对自己很满意,丝毫未曾怀疑过自己生活方式的问题。人该接地气的活着,少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多些烟火气。在这个被欲望推动的社会环境下,我总是有些找不到能让我内心安住的生活方式,我时而唯诺躲闪,屈从于世界的价值观;时而盲目自信,急迫的想要去寻找那一点点关于人生的意义。然而就在今天之后,我的观念全部改变了,之前的我看到的只是社会的浮躁与势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中国确实变成了安全和平的经济强国,我们的社会也逐渐变得有秩序和拥有强大的实力。另外社会环境引导我们的生活方式,不仅仅是关于对物质生活的追逐,也有遵守交通秩序、维护公共环境、尊老爱幼、包容他人、对自己的工作负责等等,全部的这些都可以成为人生的意义。
曾经被地藏菩萨的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一次次感动到;而今天让我意识到,给予我同样感动的事情还有,每一位用爱培养自己孩子的父母,不遗余力的奉献一生,只为自己的孩子能幸福的生活。这样的感情似乎在我们成为父母之前很难理解其中的良苦用心。在外婆生前每次去看她,离开的时候总会说:“要听话,要对妈妈好。”请您原谅那个不够成熟且愚钝的我,没有对您作出过郑重的承诺,只有嘴上回复说说,「一定没问题」。不过外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今年的我,决定不再漂荡,选择回家。谢谢您在离开之后,还给予了我这样重要的人生提醒与引导。
外婆今天是您离开的第四天,我没有选择陪伴在妈妈身边,独自又踏上去上海的路途上。外婆那是因为,一方面我怕我自己伤心的情绪影响到妈妈,另一方面,妈妈希望我赶紧回去上班,我担心在家她还要照顾我,所以我没有留在家。外婆,希望您在天有灵,能平复一下您这个最小的女儿的心情,让她别再伤心流泪,哭到晕倒。外婆,礼拜一得到您离开的消息,伴着天黑我赶到家之后,这几天似乎都没意识到太阳有曾升起过,现在我依然是伴着黑夜在赶路,外婆,没有您的指引之后,我还能行走在光明的道路上吗?明天,我还能感知到太阳的升起吗?如果明天不行,后天呢?大后天呢?
对了,外婆,您如果找到外公请带话给他,高三的时候没有能得知外公去世的消息而未能看他最后一眼,一直是我这些年以来,一想到就会遗憾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您也一定要告诉外公,我很想念在他背上的时光,和外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舍不得让我自己走路……所有的这一切我都记得。
所以外婆,那么爱您的外公一定在那边等着您,您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代替我们好好照顾您,爱您。对了外婆,在我特别特别想您的时候,您能来到我的睡梦中吗?
好了外婆,真的再见了。在那边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迷路了,记得常念阿弥陀佛,祈愿阿弥陀佛能引您去往西方净土,脱离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