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年,刚好遇到2008年金融危机,我无奈回了18线山区老家工作。对此选择,前往深圳打拼的一个同学大为不屑。在他的眼里,深圳才是人才活的地方,那里不必讲求关系,只看能力与才华。而我所在的小县城,是一潭死水,庸碌无为,平淡无奇,只适合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庸人。
说一次就也罢了,每次谈话,他都不忘奚落我一番。被他训得多,刚开始时,我也曾自我怀疑,到底这个选择对不对;我也曾感到自卑,同学们基本都奔往大城市打拼人生,我跑回一个小县城是不是很没出息。我也不敢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我怕自己跟别人落后太大差距了。有一段时间我把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缩在了一个小县城,畏惧接触外面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我开悟了。小县城又怎么着?才不是他所说的那么不堪呢。
你说我们平庸?我只知道,身边的人每天都在朝着梦想在奋斗。看呐,起早贪黑的小商贩一大早就开门迎客做生意了;附近村庄的阿公阿婆更是天还没亮趁城管还没上班,就挑着一担菜上街叫卖;多少年轻人行色匆匆走在路上,朝着梦想进发;学生哥更不用说,早就在太阳升起之前往学校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们哪里不及他口里所说的深圳人了。
开悟后的第一件事,我把这个同学拉黑了,别互相见着心烦,让他自个儿去自我陶醉吧,虽然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所有的选择,没有对错好坏之分,只有适不适合自己一说。
我只想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赚钱养家的同时,还能有自己的时间去消闲,譬如下班可以回家做饭,跟家人一起在灯下吃个香喷喷的健康晚餐,而不是以996取替了所有的家人相聚时光,或是把宝贵的时光都用在了路上奔波;
我想每年去一两趟诗的远方,如新疆西藏,不想活着只有家和工作两点一线;
有孩子之后,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他们或发呆、或游戏、或到处吃喝玩乐,而不是“他们还没睡醒,我已上班;他们睡了,我还没回来”,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从来没有见上一面。
难道这份朴素的心愿得扣上平庸的帽子?我想说的是,多少人连我这个平庸的愿望也够不着。
2020年,受疫情影响,多少人的生活陷入困顿危机。我妹妹一家就是如此。
她跟妹夫原本在一所高校附近开了家小餐馆。结果疫情来了,学校开学一延再延,小餐馆几乎一整年处于关门状态,而铺租得按时交。没有收入加大额支出,最终他们撑不下去,只能无奈结业,而这距离开业还不到一年时间,连装修费都没赚回来。
可是房贷、日常生活开销也是一笔费用。怎么办?两个人结业之后,只能找工作。可疫情期间,大家都没有开工,听到的都是遣散,哪有招工的。
后来,楼后有一家小餐馆招人。不管工作环境如何,工资也没怎么还价,妹妹直接就做了。生活所迫,哪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整一个夏天,妹妹就闷在连风扇都没有的只容得下两三个人作业的厨房里打杂,洗菜、切菜、剁肉、淘米、煮饭、洗碗、装饭、传菜;客人吃完了,还得收拾桌面和打扫卫生。仅一个月下来,她瘦了10斤,一双手长满了老茧,胶手套换了几幅,鞋子走烂了一双,收到的钱不过是1000多。
我让她别干了,这么低工资,强度这么大,又是大热天,闷到中暑伤了身体,太不划算。可是,她不愿意接受我的资助。而是一个人默默再干了大半个月,直到找到了新的岗位,她才离开了那个每天都会给汗水浸湿几套衣服的小吃店。
年少时的妹妹并不是不努力,在姐弟当中,她是最勤奋学习的孩子。可是勤奋,不代表能考个好成绩。她的文科好,但理科基本是废掉了。高中时的数理化常常考个二三十分,高考考了二B院校,花了高价读个本科,出来之后也没有从事专业的工作,而是去创业。
创业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可以说坎坷居多。活干了不少,挣的钱不多。但他们从来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美好追求。但去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把他们彻底击垮了。
尽管如此,他俩并没有在悲伤中自怨自艾,而是迅速调整,也不计较面子和付出等,继续为了活着而顽强前行。
怎么看,妹妹的人生都算不上光鲜,可是,我们能把“平庸"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吗?
虽然生活这么艰难,但妹妹总是能在简单的厨房里做出一盘盘的美味来。我曾在别的文章里说过,小时候,我作为姐姐,常到田里干农活;妹妹小,她留在家里操持家务。长大后,我们也养成不同的喜好,我喜欢往外走,不擅长做家务;妹妹成了家里最会做菜的大厨。
跟她一起,从来不怕会饿肚子。哪怕以前在简陋的出租屋,一个电炒锅、一个电饭锅,妹妹也能做出一桌美味的饭菜来。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风风雨雨,但回到家里,吃上一碗热饭,喝一碗热汤,心头那是满满的幸福感。妹妹就是给别人创造幸福感的人。
生活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但我们能说他们是平庸的吗?
以前,我觉得那些功成名的人是成功的典范,譬如当很大的官、开很大的公司、挣很多的钱、坐拥很大的名气等。年少的我也曾渴望着成为一颗闪亮的星,干一番大事业,被人仰望、受人追捧。
如今30好几,我曾经的无数的霸气侧露的野心只化了小小的愿望,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能够平安健康地活在这个世上。每天晚上回到家,都能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边吃边聊,骂骂那个在公司忍了好久的不可理喻的领导,笑笑坐在旁边吐字不清的娃是那么的可爱。
对于孩子,我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她们将来大概率也是一个普通人。我当然希望她们将来可以过上比我更好的生活,去更多地方见识更广的世界,去体验更多的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在车子房子搞定之后,我的重心就是给她们存教育基金。只要她们想学啥,我希望自己能够有能力支持她们。将来她们想远走高飞,没关系,我也有财力为她们作后盾,而且我也可以解决自己的养老问题,解除她们的后顾之忧。
但是,我并没有祈祷她们活成世俗眼里的成功人士,而是活成她们自己想要的模样。
我更希望她们可以养成小姨那样的品格与心态:哪怕经受了难以言说的打击,也能迅速站起来,做好调整,看见人生处处是希望;也无论经历了怎样的风雨,都能泰然自若地回到家里做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吃饱了肚子,有了力量,人生没有什么苦难是战胜不了的。
我也会告诉她们,长着一双眼睛,得善于发现生活的美,长着一双手,得擅长创造美,不管是在繁华的都市,还是偏僻的山村。
然后,凭着妈妈教的和学校学的知识和技能,大胆地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风景,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至于他人说啥,就让他们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