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合集】202509班:我们自己的“百草园”拾趣

乐绪卉拾趣
鲁迅先生曾说,百草园是他儿时的乐园。每每读到关于斑蝥、何首乌、木莲藤的文字,我总会怔怔地出神——那该是怎样一个奇趣盎然的世界?我的想象固然能飞得很远,但终究是隔了一层薄雾似的,看不真切。然而,“乐园”这两个字,却像一把精巧的钥匙,轻轻一转,便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回忆的门。我也有过一个乐园的。
我的乐园,与鲁迅先生的颇不相同。他的百草园是有围墙的,方方正正地圈住了他的童年;而我的乐园却没有边界,它自由地舒展着,与天地相接。只是年岁渐长,关于它的记忆,也如秋日飘散的蒲公英,再难聚拢成完整的画面。
我的乐园,依傍着一条清浅的小溪。最初是姐姐领我去的,后来便成了我独自徜徉的天地。那里立着两座“山”——我至今仍想不出一个妥帖的词来形容它们。说它们是石头,未免太小瞧了那巍巍的气势;说它们是山,却又实在算不得高大。它们之间隔着一段沉默的距离,仿佛两位沉思的巨人。
那时,姐姐总哄着我,叫它们“大山妈妈”和“小山妈妈”。我也就懵懵懂懂地跟着叫了。大山妈妈有些陡峭,我需手脚并用地攀爬,有一回脚下滑了,险些滚落,惊出了一身冷汗。山顶生着些杂乱的野草,绿茸茸的苔藓紧贴着石面,还有无数细碎的石子。我最爱那纯白的石子,定要白得一丝土色也不沾染的;若是白中透着些淡黄,温润如玉,也是极好的。每回总要满满地掬了一手心带回家去,可不知怎的,过后又总是丢弃了。许是觉得它们终究无用,又许是记起了父亲不甚赞同的目光。
我们常在那里玩一个自创的游戏。先是费力地爬到大山妈妈的顶上,用湿软的泥巴仔细地团成三个圆球,一字排开,像三位庄严的守卫。随后,再到小山妈妈跟前,去寻些长长的树枝。我个子矮,力气小,掰下来的总是短的,多半是从地上拾来的。姐姐看了,便一把夺过,笑着掷在一旁,说:“你呀,乖乖站着别动就好。”那些精心挑选的长树枝,便也暂且倚靠在小山妈妈的身上,静候我们归来。
接着,姐姐会牵着我的手,钻进一处树丛里。那地方算不得茂密,恰在小溪与一片树林的交界。我立在两棵高大的松树中间,只觉得恍然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松树是那样高,绿中泛黄的针叶,被风一吹,便簌簌地、慢悠悠地飘落下来,像一场安静的梦。脚下积了厚厚的落叶,软软的,像一张地毯,却是一张破旧的地毯,好些地方露出了深色的泥土,显得有些不甚齐整。
正当我出神时,姐姐便跑来了,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起就跑。我想挣扎着下来,她却不肯,还振振有词:“你这两条小短腿,哪里跟得上我?”这话听着,真叫人有些小小的伤心。我们依照游戏的规则,飞奔回小山妈妈跟前,抓起预备好的树枝胡乱挥舞一番;再跑到大山妈妈脚下,将顶上的泥团奋力掷向地面。泥团“噗”地一声碎裂开来,我们便心满意足地笑了。幸好那时四下无人,若叫那些邻家的奶奶们瞧见,定要皱起眉头,嘀咕一句:“瞧这俩疯丫头。”我那时只觉得她们莫名奇妙,后来才隐约晓得,原是母亲与她们之间有些微不足道的芥蒂。
如今,大山妈妈那个曾令我畏惧的陡坡,在我眼里已不算什么了,它仿佛随着我的长大而一同缩小。姐姐呢,也早已没有了陪我玩那些游戏的空闲。后来,我有了表弟,也曾带他去过那里,想和他重演当年的游戏。只是,连我自己也已许久未曾回去,好好地看一看我的乐园了。
它大约,早已换了主人,成了另一个孩子眼中的新奇天地,替他收藏着一段崭新的、闪着光的童年了吧。
周子鑫:朝花拾趣
老屋阁楼有扇木窗,正对着屋后那片缓坡。那是我童年的瞭望台,也是我的秘密花园——我管它叫“朝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不过是片野生野长的坡地。牵牛花最是殷勤,每日清晨准时举起紫色小喇叭,在晨雾中吹奏无声的序曲。蒲公英开得没心没肺,金灿灿一片,不几日便化作毛茸茸的白球。最喜看风起时,那些小伞兵漫天飞舞,有的越过窗棂飘进阁楼,有的悠悠荡荡落向远方。
我有一本牛皮封面的册子,说是画册更恰当些。封面已蒙尘,内页却藏着一个完整的童年。每天晨光熹微时,我便趴在窗前,看牵牛花如何迎着第一缕阳光舒展,看露珠如何在花瓣上打转。然后埋首册间,用蜡笔笨拙地记录这一切。我把牵牛花叫作“懒喇叭”,因为太阳一升高它们就蔫了;把狗尾草唤作“扑反草”,它们总在风中扑棱着,像在反抗什么。画技实在拙劣——牵牛花的喇叭歪歪扭扭,蒲公英的绒毛团成疙瘩。可在那时,我从不在意美丑,只沉醉于笔下那个世界。蟋蟀在墙根吟唱,麻雀在檐下啾鸣,而我的时间仿佛静止在画纸之上。
最难忘那个初夏的清晨,我意外发现坡地角落藏着几株凤仙花。胭脂红的花瓣像蝴蝶的薄翼,我小心翼翼地把它画下来,特意在旁边注明:“可染指甲”。后来真央求外婆采来花瓣,加上明矾捣碎,给我的十个指甲都敷上花泥。那个下午,我举着橙红的手指在坡地上奔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富有的公主。
搬离老屋那年,我郑重地把画册收进铁皮盒子,藏在了阁楼的横梁后。当时以为不过是寻常的告别,殊不知告别的是整个童年。
去年秋天再回老屋整理,终于寻回那个铁盒。画册纸张已泛黄,蜡笔的痕迹也有些模糊。翻看那些稚拙的线条,忽然格外想念那片坡地。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先向左绕过水井,再向前经过枣树,最后在歪脖子柳树处左拐。可哪里还有从前的模样?野花杂草都不见了,灰扑扑的水泥地覆盖了曾经的绿意。那棵陪我躲过迷藏的槐树,只剩下一截矮桩。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影子拉长。忽然明白,我寻找的从来不是那些花花草草,而是那个举着蒲公英奔跑的小女孩,是那个相信狗尾草会反抗的年纪,是外婆喊我回家吃饭的炊烟袅袅。
原来真正的乐园,不在于景致有多美,而在于它曾怎样丰盈过你的童年。就像那本残破的画册,画工再拙劣,也是时光最好的注解。如今我在阳台上种满牵牛花,每个清晨看它们举起喇叭,仿佛又听见老屋窗外的风吟。有些东西看似遗失在岁月里,其实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只要一阵熟悉的风,就能唤醒整片花园。
向依姗夕拾楼顶园
要说我儿时的回忆,大多都与我们家那两栋相连的楼顶有关。
从这栋楼的楼顶走到那一栋,不过一分钟。墙角边摆满了绿植——这两盆是我家的,那几盆是王阿姨家的,还有杜奶奶家的……许多植物的品种至今我也叫不上名字。
爬墙虎早已悄悄攀上屋顶,那棵和我一般高的树,却始终没有开过紫花,也没有结出连果。金鱼吊兰绽开彩色的“裙子”,绣球花一盆里竟有好几种颜色。台子上排着一列小多肉,像一群排队的小孩。偶尔有绿萝的枝条垂到地上,石砖缝里也钻出野草和零星的小花。拐角处是四叶草的聚集地,有人说,若能寻到四瓣的,一整年都会交好运。我常常蹲在那儿翻找,眼睛都瞅酸了,却始终没找到过四瓣的。
住在这儿的人都爱花。若是一周没下雨,就有人提一桶水上来,拿瓢一盆一盆地浇。楼顶的花多,总要来回好几趟才浇得完。有几个盆里不种花,而是葱和蒜苗。每当妈妈炒菜发现没蒜了,就会对我说:“去杜奶奶盆里掐两根。”即便被发现了,杜奶奶也不会说什么——楼顶的东西,从来不分你我。
下暴雨时,总能看见大人们冒着雨把花一盆盆搬进屋;雨一停,又赶紧搬出去。而我们这些孩子,就趁下雨摘些叶子,捣碎了铺在土上,自以为是在给花施肥。
平时早晚,楼顶总是安静的。闲来无事的大人会聚在一起,拉拉家常,打打牌。可一到晚上,这儿就热闹起来了!我们一群孩子最爱在昏暗中玩捉迷藏,我常躲在暗处,看着捉的人几次从我面前走过,却始终发现不了我。年纪大些的哥哥姐姐们则围着花草研究,嘴里不时冒出几个我听不懂的词语。爸爸妈妈们借着楼道里的光,聊孩子的学习、家里的琐事。爷爷奶奶呢,会搬来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音箱,对着手机跳起广场舞。
到了周末,我们就绞尽脑汁溜出去“串门”。我常留一张纸条,趁妈妈午睡,轻手轻脚溜出门,熟练地敲别人家的门——通常先轻敲三下,再重三下,代表只有我一个人。如果门内回四声轻敲,就说明她今天出不来。没办法,我只好去找下一个伙伴。人齐了,我们就冲上楼顶,用粉笔在地上画格子跳房子,或是跳大绳、老鹰捉小鸡、过家家……
一直到下午,妈妈在门口喊:“回来吃饭!”我们才飞奔回家,一边吃饭一边听她唠叨,可第二天,一切照旧。
天气转冷时,爷爷奶奶会拾来山上的枯枝,在楼顶点起火堆。每次我跑上去,总有一团温暖的火焰在等着我们。
大家搬来黑色的小凳子,围成一圈玩击鼓传花。输了的人要表演节目,有时唱歌,有时跳舞,还有时讲故事。火很旺,一不小心,火星溅到裤子上,就会烧出个小洞。直到现在,我的衣柜里还挂着一件带洞的羽绒服呢。
这里,是我心中最柔软的一角。无论走到哪里,那些温暖的记忆总如影随形。无论未来如何变迁,这份源自楼顶时光的情感,永远是我心中不灭的“好火”。
何雨彤拾趣朝花圃
外婆家的屋后藏着一座小小的园子。园子虽不大,却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一般,收藏了我整个童年的光景。每当想起那里,时光便仿佛倒流回那个永远明亮的夏天。
“在这里,快来这里!”七八个孩子举着网兜,在花丛间追逐翩跹的蝴蝶。我们的快乐简单得只需一只蝴蝶就能装满。那只红底黑斑的凤蝶总爱在菜畦间忽高忽低地飞,时而停在金灿灿的油菜花上。这时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大人们叮嘱过,油菜是要留着榨油的,可不能踩坏了。于是我们屏住呼吸,看着蝴蝶在花海上划出细细的弧线,直到它消失在篱笆那头。
夏天的园子格外慷慨。白日里,我们蹲在墙角观察蚂蚁搬家,用草叶逗弄慢吞吞的蜗牛。到了夜晚,园子便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几个孩子挤在石凳上,摇着蒲扇讲鬼故事。晚风拂过发梢,送来栀子花的清香,蝉鸣像永不疲倦的背景音乐。男孩子们常提着玻璃瓶去草丛里逮蟋蟀,我们管这叫“挑促织”。偶尔捉到一只通体乌黑的“大将军”,便能兴奋好几天。
最难忘的是中秋时节的园子。暑热渐渐消散,空气里浮动着桂子的甜香。大人们搬出藤椅,我们便围坐在桂花树下分月饼。金黄的月饼碎屑沾了满手,我们却顾不得擦,争相指着天上那轮圆月说看见了玉兔的影子。外婆总会端出刚蒸好的桂花糕,糯白的米糕上撒着蜜渍的桂花,咬一口,甜香便在唇齿间化开。糖炒栗子在铁锅里哗啦啦地翻滚,剥开褐色的外壳,圆滚滚的果仁带着焦香没入掌心。那时不懂什么叫“但愿人长久”,只觉得月亮特别温柔,像外婆看着我们吃糕点的笑容。
冬天的园子稍显寂寥。大人们不常放我们出去,江南的雪又总是吝啬。偶尔遇上飘雪的日子,我们便像出笼的小鸟扑进园子。搓着冻红的手堆雪人,用纽扣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攥紧雪球追打着,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待到被大人唤回屋里,每人捧着一碗姜茶啜饮时,还要隔着蒙雾的窗户望向园子,惦记那个歪着脑袋的雪人。
如今外婆的屋子早已翻新,那个园子也种上了新的花木。可每当微风送来泥土的气息,或是看见孩子追逐蝴蝶的身影,那些鲜活的时光便会重新在心底苏醒。原来最珍贵的快乐,早就被年少的我们悄悄藏进了这座朝花圃里,等待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再度开出花来。
吴思仪丨漆香里的拾光
于我而言,记录着“我的”朝花般期盼的“圆”,莫过于家中那间油漆店了。铺面不大,四壁堆满漆桶垒成的“城堡”,只留窄窄的过道供人侧身通行。空气里永远浮着淡淡的漆味,不刺鼻,反有种特别的醇厚,像时光酿成的酒。
那些漆桶是我童年最绝妙的藏身之所。自记事起,我就爱在漆桶间蹑手蹑脚地穿行。稍大些,邻家的哥哥姐姐常来店里玩捉迷藏。我总猫着腰钻到最深处的漆桶后,蹲下身,睁大眼睛从桶间的缝隙向外张望,追踪“猫”的动静。那时总是藏不住欢喜,刚躲好就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还大胆地探出半个脑袋——那模样,倒像是生怕别人找不着我。
调漆室尽头有个半露天的小阳台,不足两平方米,却被母亲摆满了十几盆花。她总说那里的植物长得极盛极艳,我却从不敢靠近。没有栏杆的阳台离地虽只两三米,在我心里却如悬崖般可畏。除非万不得已,我总要隔着四五米远望,任那些姹紫嫣红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遥远的风景。
最让我魂牵梦萦的,是休息室那片神秘的天花板。妈妈做的木梯常年倚在墙边,我常攀上去,伸手就能触到那方空腔。无数个午后,我仰着头畅想:若在那里开一扇小门,铺上软垫,挂起星星灯,便是只属于我的秘密基地了。我把这念头说了无数次,父母总是笑着应允:“你先设计,画好图纸我们就动手。”可这约定年复一年地搁浅,那未开的门,成了童年最长的牵挂。
近日,老店重新装修。雪白的墙壁,光洁的瓷砖,精美的壁画——一切都得体大方,却让我感到说不出的陌生。墙上年深日久的涂鸦,踩上去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被漆渍染出层层叠叠色彩的门框,全都消失了。
站在崭新得发亮的店里,我忽然明白:我的童年,是随着那些斑驳的漆痕一起飞走了。只有记忆深处,还留着漆桶间捉迷藏的笑声,留着对天花板上秘密基地的憧憬,留着那个在漆香里做梦的小小身影。
向晨露朝花记
我家老院的后墙根,有片被街坊称作“朝花园”的角落。其实不过是堆着旧花盆、破木箱的荒地,只因朝东,大清早便能接住第一缕阳光,倒也配得上这个雅称。
不必说砖缝里的野薄荷,风一过就漾起清凉的涟漪;不必说破陶盆里的太阳花,红粉黄三色挨挨挤挤开得热闹;也不必说老槐树根下的野草莓,五月里总缀满白花,引得零星的蜜蜂嗡嗡盘旋。单是墙根那片碎砖地,就藏着说不尽的乐趣。
春日里,砖缝间的狗尾巴草刚冒嫩芽,我们便蹲在那儿比试谁拔的茎更粗壮,谁能编出更长的兔子。轻轻掀开松动的砖块,常能遇见圆滚滚的西瓜虫,一受惊就缩成个黑亮的小球。用指尖轻触,它才慢吞吞舒展开来,细密的腿脚划动着,我总追着它跑,直到它钻进另一块砖下不见踪影。
夏日最是喧闹。正午时分,太阳花开得最盛,我们摘了花瓣贴在额间,假装自己是画里的古装美人。奶奶会掐几片野薄荷泡在凉白开里,那水初尝清苦,咽下后却觉浑身舒爽。待到夕阳西斜,槐树的荫凉漫过来,我们就在树下拍洋画,蝉鸣从枝头倾泻而下,成了最生动的伴奏。
有时下雨,雨水在碎砖间积成小小的水洼,我们折了纸船放在里面,看它们在微风中打转。雨后的朝花园别有韵味,太阳花瓣上挂着水珠,野薄荷的香气被蒸腾得愈发浓郁,连西瓜虫也爬出来透气,在湿漉漉的砖面上留下细碎的足迹。
秋深时,槐树的黄叶飘落,在碎砖地上铺成金色的毯子。我们捡拾形状好看的叶子,夹在课本里做书签。野薄荷结了籽,轻轻一碰就簌簌落下,奶奶说这是在为来年播种。
后来老院拆迁,朝花园变成平整的水泥地。如今每次路过那栋新楼,总会想起那个角落——野薄荷应该还在某处生长吧?西瓜虫该找到新的家园了吧?那些晨光里的欢笑声,虽如太阳花般开谢有时,却在记忆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年年岁岁,花开不败。
偶尔在梦里,我还会回到那个朝东的角落,看阳光慢慢爬过每一块碎砖,照在那些不起眼却倔强生长的小生命上。醒来时,嘴角还留着野薄荷的清香。
刘盛睿:拾趣拓东园
童年里,我也曾像鲁迅先生那样,从家里的后门一溜烟钻进园子去。只是我的园子远没有百草园那般神秘有趣,它不过是城市高楼夹缝里的一方小天地——我们叫它“拓东园”,大概因着东边那堵总是爬满阳光的墙。园子不大,角落里立着间堆放杂物的旧屋子,几畦花圃疏疏落落地开着些不知名的花,还有母亲养的两三只小白兔,在笼子里窸窸窣窣地啃着菜叶。
夏日最是热闹。墙边的葡萄架绿得发亮,母亲常踩着木梯上去,回来时怀里总兜着紫莹莹的葡萄。有一回我闹着也要爬,母亲一把拉住我,指着架子上方说:“可不敢上去,那儿住着黄蜂。”她告诉我,前年有个调皮孩子捅了蜂窝,黄蜂没了家,在寒风里冻死了。“可它们的魂儿还留在上头,”母亲压低声音,“一见小孩爬梯子,就会扑下来蜇人。”我仰头望着那片绿荫,忽然觉得每片叶子后面都藏着眼睛,赶紧缩回自己的小天地。
我在花盆边种了棵草莓苗。说是种植,不过是把吃剩的草莓籽随手一撒,谁知它竟真活了,还结出两颗硕大的草莓。那草莓红得透亮,把纤细的苗都压弯了腰。园子四周除了墙还是墙,我却举着草莓对着阳光端详,觉得这面灰墙也神奇起来——我总相信墙后面藏着另一个世界,也许有桃树李树,也许有更大的园子。我用肩膀去撞那堵墙,墙纹丝不动,只簌簌落下些灰尘。
最有趣的还是喂兔子。我把青菜叶递到小兔三瓣嘴边,看它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捧着菜叶,小鼻子不停地耸动。它吃草莓时才更逗呢——三颗草莓摆在面前,它会左看看右闻闻,突然张开三瓣嘴,准确无误地叼走最红的那颗。我看着好玩,也学着它吧唧嘴。有时声音太大,小兔会突然停止咀嚼,耳朵竖得笔直,黑珍珠般的眼睛警惕地张望。这时我总要憋住笑,看它确认安全后继续大快朵颐。
夜晚的园子另有一番趣味。我固执地抱着小兔坐在石阶上,仰头找星星。城里的夜空总是灰蒙蒙的,难得见到几颗星子。有时整夜都是阴天,我就赖在地上不肯回屋,指着远处高楼的光点说:“看,那是人间的星星。”怀里的小兔暖烘烘的,我总觉得它也在找星星,找那些藏在云层后面的、会眨眼的星星。
如今回想起来,我的拓东园确实没有百草园的斑蝥何首乌,也没有美女蛇的传说。可在那方寸天地里,我学会了等待一颗草莓由青转红,懂得了敬畏每一个小小的生命,甚至和一堵墙成了朋友。那些看似平淡的午后,那些数不着星星的夜晚,都成了记忆里最温柔的注脚。
在我的小园里,看花开花落我喜欢,看兔嚼草莓我喜欢,看阴晴圆缺我也喜欢。原来童年从不计较园子的大小,只要心是满的,再小的天地也是无尽的乐园。
李依晴拾趣朝花径
奶奶家的院子边上,有一条窄窄的土路,路旁杂草丛生,野花自在开放。这里没有名贵的花木,也没有整齐的篱笆,却是我童年最爱的“朝花径”。每当周末回到奶奶家,我总要先跑到这里,开始我的寻宝游戏。
清晨的朝花径最美。薄雾还没散尽,阳光透过梧桐树的缝隙洒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株牵牛花是最守时的,紫色的、粉色的喇叭花朝着太阳绽放,藤蔓顺着老旧的木棚向上攀爬。我常蹲在花前,看花瓣上圆滚滚的露珠。风一吹,露珠轻轻晃动,像在跳舞。我用指尖轻轻一碰,凉意顺着指尖一直漫到心里,刚睡醒的困意瞬间就消散了。
沿着小径往深处走,墙角边的旧石板周围长满了蒲公英。那些毛茸茸的白色小球,像一个个小伞兵等待着出征。我总爱趴在石板上,仔细数着今天又成熟了多少个蒲公英。有时等得急了,就轻轻吹一口气,看它们乘风而起,在阳光里打着旋儿,越飞越远。奶奶说,蒲公英的种子飞到哪儿,明年就会在哪儿开花。于是我总是用力地吹,希望明年这条小径能变成蒲公英的海洋。
中午时分,小径安静下来。蜜蜂在野菊花丛中嗡嗡作响,蚂蚁排着队搬运食物。我喜欢蹲在路边观察它们,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次我发现蚂蚁们正在搬运一只死掉的甲虫,它们齐心协力,一点一点地往前挪。我看得入迷,连奶奶喊我吃饭都没听见。
傍晚的朝花径格外温馨。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暖金色,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变得毛茸茸的发着光。我搬个小凳坐在栅栏边,看归巢的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像是在交流一天的见闻。邻居家的小橘猫常在这个时候溜达过来,它追着蝴蝶扑腾的样子总是逗得我发笑。我轻轻抚摸它软乎乎的脑袋,它就温顺地蹭蹭我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种温暖的触感,至今还留在记忆里。
最难忘的是雨后的小径。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每片叶子都被雨水洗得发亮。蜗牛慢悠悠地爬过青石板,留下一道银亮的痕迹。我光着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凉丝丝的感觉从脚底一直传到头顶。水坑里倒映着蓝天和白云,我一脚踩下去,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石。
朝花径的四季各有千秋。春天野花遍地,夏天蝉鸣阵阵,秋天落叶纷飞,冬天雪覆小径。每个季节我都能在那里找到不同的乐趣——采野花编花环,捡落叶做贴画,堆雪人打雪仗。这条普通的小径,装着我无数个快乐的周末,是我心里最特别的小天地。
如今我已经上初中了,回奶奶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走过那条小径,童年的欢乐都会重新浮现。那些简单的快乐,就像路边的野花,不需要精心照料,却总能自在绽放,永远留在记忆深处。
徐家锋:蔗田旧忆
那片蔗田就在老屋后头,一整个夏天都在疯长。甘蔗林密得像堵青纱帐,风一过,便响起簌簌的摩擦声,仿佛有看不见的生灵在其中穿梭。这里是我的乐园,比任何精致的园林都要鲜活有趣。
最妙的要数蔗田中央那块青灰色的大石头,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表面布满苔痕,坐上去沁凉沁凉的。我常抱着我的“老龙”——一条磨得发白的蓝布龙玩具,它的胡须都开了线,眼睛却还炯炯有神——独自在这儿一坐就是半晌。四周甘蔗高高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天然的堡垒,把我与外面的世界隔开。阳光透过狭长的蔗叶缝隙,在地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随风轻轻晃动。
蔗田里藏着无数秘密。扒开厚厚的落叶,有时会遇见排着队搬家的蚂蚁,它们衔着白色的卵,行色匆匆。我曾恶作剧地放一小截甘蔗渣在队伍前方,看它们如何慌乱地绕行,又很快重整旗鼓。泥土里还常有拇指大的蟋蟀,猛地一跃,便消失在更深处的阴影里。而最让我心动的,是那些散落在田埂边的“鸡心”——那是我们乡下孩子对一种野草莓的称呼,红艳艳的,真像一颗颗微缩的心脏,在墨绿的叶丛间怦怦跳动。
记得某个初夏的午后,我正专心致志地寻找熟透的“鸡心”,忽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啾啾”声。循声拨开蔗丛,竟是一窝刚长出绒毛的雏鸟,在简陋的巢里挤作一团,嫩黄的喙张得大大的。我屏住呼吸,不敢惊动它们,只悄悄摘了几颗最甜的“鸡心”,轻轻放在巢边——或许鸟妈妈会喂给它们呢?虽然明知它们可能不吃这个,却依然为这秘密的馈赠而心跳不已。
也有被大人呵斥的时候。一次雨后,我踩着泥泞在蔗田里追一只翠绿的蚱蜢,不小心绊倒,压折了好几根甘蔗。父亲闻声赶来,看见我满身泥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蚱蜢的狼狈相,又好气又好笑。他最终没有责骂,只是摇摇头:“你这孩子,把蔗田当战场了。”那时不懂大人的辛劳,只觉得折几根甘蔗远比不上捉住那只碧玉般的蚱蜢重要。
如今回想起来,蔗田教会我的,是另一种认知世界的方式。这里没有标准答案,蚂蚁的行军路线、蟋蟀的鸣叫规律、“鸡心”的甜度差异,一切都靠自己去观察、去品尝、去感受。那种直接而鲜活的体验,是任何课本都无法给予的。
那个黄昏格外安静,夕阳把蔗叶染成琥珀色。我照例抱着老龙坐在石头上,看最后一只归巢的鸟儿掠过天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和这片沉默的甘蔗林。我抚摸着老龙开线的胡须,把嘴凑到它耳边,像分享一个最重要的秘密那样,轻声说:
“那时,你也在的,对么?”
风声穿过蔗林,发出沙沙的响动,像是代替它作了回答。
楚梦悦拾趣故园
晨光熹微时,我总想起那座藏在老屋后的园子。它不像鲁迅先生的百草园那般有名,却同样封存着我童年最鲜亮的记忆。青砖围墙斑驳着岁月的痕迹,缝隙里探出几株倔强的狗尾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替这座沉睡的园子打着哈欠。
不必说滑润的青石板路,苍翠的歪脖枣树,砖缝间忙碌的蚂蚁军团;也不必说蝉鸣在盛夏的午后织成一张绵密的网,麻雀从屋檐下扑棱棱地掠过天空。单是墙角那片小小的天地,就藏着无穷趣味。扒开层层叠叠的牵牛花叶,你会遇见一个忙碌的世界——黑甲虫披着铠甲巡视领地,蜗牛在身后画下银色的轨迹,偶尔还有胆小的壁虎一闪而过,只留下微微晃动的叶片。
最妙的是雨后。青苔吸饱了水分,绿得快要滴出油来。蚯蚓在湿泥上扭出神秘的符文,蜗牛格外活跃,背着精致的房子四处游历。我和表妹总会蹲在水洼边,小心翼翼地搭建“树叶小船”,看蚂蚁水手在波涛中航行。有时运气好,能在墙根发现簇簇地衣,像缩小版的森林,摸上去软绵绵、凉丝丝的。
园子东头有口老井,井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井水清冽,映着小小的一方蓝天。祖母说这井比她的年纪还大,夏天我们把西瓜吊进井里冰镇,傍晚取出时,瓜皮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那一口清凉甜润,至今还沁在记忆深处。
砖缝间的秘密尤其迷人。我用小树枝轻轻拨开蛛网,观察蜘蛛如何从容不迫地修补家园。有一次,竟在松动砖块下发现一窝刚出生的小猫,毛还没长齐,闭着眼睛发出细弱的叫声。那个下午,我和表妹轮流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猫妈妈叼着孩子转移阵地,我们还怅然若失了好久。
园子里的每个生命都按自己的节奏生长。春天,野蔷薇爬满墙头,粉白的花朵香得醉人;夏天,我们在枣树下铺张草席,听祖母讲她小时候的故事;秋天,打下的枣子装满竹篮,甜脆可口;冬天,雪覆盖了一切,我们却在雪地里寻找鸟雀的脚印,猜测它们昨夜在哪里歇脚。
如今老屋已拆,园子变成了停车场。但每当闭上眼睛,我仍能看见那个完整的故园——青苔还在原处,枣树还在结果,井水依然清甜。原来真正的园子早已被我装进行囊,在往后每一个需要温暖的时刻,悄悄展开一角,递来一颗甜枣,或是一阵带着土腥气的风。
这些碎片般的趣事,被我仔细拾起,收在记忆的锦囊里。它们普通得如同路边的石子,却因为沾染了童年的光,在岁月里发酵成最珍贵的宝藏。当我摊开手掌,这些光便从指缝间漏下,照亮前行的路。
孙雨琪:童年小土坡拾趣
我童年的欢乐,大多藏在屋后那座毫不起眼的小土坡里。它没有名园胜景的精致,也没有高山大川的雄伟,却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乐园"。
春天的小土坡最是温柔。沉睡了一冬的小草悄悄探出嫩绿的脑袋,星星点点的野花散在坡上,像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我最爱和姐姐提着竹篮去采花——这儿摘一朵淡紫的二月兰,那儿采一簇明黄的蒲公英。有时还会发现几株淡粉的牵牛花,羞答答地蜷在草丛里。不一会儿,篮子就被装点得五彩斑斓。回家后,我们把采来的野花插进玻璃瓶,摆在窗台上。阳光透过花瓣,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整个屋子都被春天轻轻拥抱着。
夏天的土坡是天然的避暑胜地。坡上几棵大槐树撑开浓绿的巨伞,投下大片阴凉。我常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听蝉鸣如潮水般此起彼伏。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细碎的金斑,风一吹,那些光点便跳跃起来,像顽皮的小精灵。偶尔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我们的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也惊碎了夏日的宁静。跑累了,就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看蚂蚁排着长队搬运食物,一看就是大半天。
秋风吹过,小土坡像被施了魔法,一夜之间披上金装。梧桐树的叶子渐渐变黄,枫树染上淡淡的红晕。最开心的是踩着厚厚的落叶散步,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和秋天说悄悄话。我和小伙伴们总爱把落叶拢成小山,然后纵身跳进去,软绵绵的触感让人想起外婆做的棉被。我们还喜欢比赛找最完整的枫叶,找到形状完美的就像捡到宝贝,小心翼翼地夹进书本里,要把秋天永远留住。
冬天的土坡是我们的冰雪乐园。一场大雪后,整个世界都变成银白色。我们堆的雪人总是歪歪扭扭的,用石子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再围上破旧的围巾,活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矮人。坡前那段陡峭的小路是我们的天然滑梯,找个硬纸板垫在身下,就能哧溜一下滑出老远。滑得次数多了,冰面越来越光滑,速度也越来越快,尖叫声、欢笑声在雪地里回荡。偶尔还会把鞭炮插进雪堆,看雪花炸开的瞬间,像极了一场迷你烟花。
如今,小土坡早已被新建的小区取代,我也很少再想起那段时光。可每当春风送来青草的气息,或是秋叶飘落的傍晚,记忆的闸门便会打开——那个长满野花的小坡,那棵听过我无数秘密的老槐树,那些在雪地里打滚的午后,都化作一坛陈年的酒,在时光深处静静发酵,愈久愈香。
原来,最珍贵的乐园从来不需要很大,只要装得下童年的欢笑,就足够用一生去回味。
孙雨萱拾香记
晨光初透,露水还挂在草叶上,将落未落。我提着小竹篮——那是山坡上的飞哥用青竹编了送我的,轻手轻脚地往报山脚下的小园子去。
舅娘的花园在那个暑假达到了极盛的姿态。她用细树枝松松地围了一圈篱笆,木槿旁、木兰下,随手撒下的花籽都已长成了斑斓的花海。藤蔓顺着树枝向上攀援,在晨光里投下斑驳的影子,真像一条游弋的青龙。我刚拨开沾着露水的枝叶,就听见舅娘在花丛那头招呼:“快来瞧!这一簇簇紫薇,像不像冻住的朝霞?”
最先迎上来的,永远是茉莉。它们星星点点地散在绿叶间,花虽小,却开得坦荡大方。我轻轻触碰那洁白的花瓣,指尖传来露水的凉意,这凉意顺着指尖漫进心里,化作一片清透的明亮。我在篮底细细铺了一层又一层茉莉,俯身去闻时,那香气清幽绵长,仿佛让人一步踏进了仙境的边缘。
转身去寻绣球花。它们三三两两地簇拥着,粉的像少女的脸颊,白的如初雪,粉白相间的则像是被朝霞染过的云朵。走近细看,每一朵都由无数小花密密组成,层层叠叠,宛如精心叠好的彩纸,在素净中自有光华流转。
临走时,我在篱笆转角遇见了那株向日葵。它仍保持着朝向东方的姿态,金黄的花盘上,一只毛茸茸的蜜蜂正忙碌着。见我靠近,它嗡嗡地振翅而起,在花盘上空盘旋两圈,才不情愿地飞走了。我正想再寻觅些什么——
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紫色的月亮”。原来是那树紫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薄如蝉翼,边缘被阳光勾勒出晶莹的弧度。昨夜被风吹落的花铺了一地,疏疏落落地停在青石板上,真像谁遗落的一地纸伞。
我把各色花儿轻轻装进篮中,茉莉的洁白,绣球的缤纷,紫薇的淡紫,还有不小心带入的几片绿叶。这满篮的欢喜,不在花的惊艳与富贵,而在指尖触碰露水时的清凉,在花蕊间细美如金粉的花尘,在每一个细微处与美不期而遇的瞬间——这便是我的“拾香记”。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露水正在消散。我提着一篮子的香气和记忆,踏着青石板路往回走。那些花儿在篮中轻轻依偎,仿佛把整个夏天的清凉都收拢在了这一方小天地里。
李宸旭· 拾趣朝花园
在我心中,有一座“朝花园”,伴着我长大。园里长着许多棵树,还有一条清浅的小溪。
蝉声又一次唤醒了炎炎夏日。我早早下了楼,被姐姐拉着去看大人们摘樱桃。一颗颗圆润的樱桃泛着光泽,红黄相间地挂在枝头,惹得人直想全部摘下来,塞进嘴里,好好尝尽那酸甜。妈妈踩着一架绿色的梯子,姐姐在下面扶着,妈妈腰间系着一个被剪成两半的塑料桶。渐渐地,桶里挤满了樱桃,像一张张圆鼓鼓的笑脸。我没闲着,跑到低处的枝桠前——虽然那儿只有黄中透红的、还未全熟的果子,却已让我心满意足。我摘下一颗黄樱桃,二话不说就塞进嘴里,一口接一口,吃得停不下来。直到妈妈喊:“别吃太多,会闹肚子的!”我才悻悻住口。
有时,我和姐姐比谁胆子大,争着往树上爬。触摸着粗糙皴裂的树皮时,偶尔会撞见一只小虫,吓得大叫着从树上跳下来。那时还有一只叫“毛毛”的狗,总爱睡在樱桃树下。一见到我,它就把尾巴摇得啪啪作响。直到有一天,爷爷砍倒了樱桃树,在原地搭起一座板房,当作仓库。我心里暗暗难过:樱桃树一定很疼吧?毛毛呢?它是不是因为樱桃树不在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每次路过那座铁皮房子,我总忍不住生气,故意踢上一脚,踢得铁皮啪啪响。
夏天热得人直流汗,这时候,小溪就成了我的乐园。踩着石阶走进溪水,凉意漫过小腿,一抬脚便扬起晶莹的水花。有一次,我和姐姐互相泼水玩,开始只是轻轻泼向小腿,后来不知怎么,小孩子脾气一上来,两人泼得浑身湿透,活像两只“落汤鸡”。我们还在溪里捡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或用石头垒起一道“小坝”,试图拦住流淌的水花。有时一玩,就是一整天。
我的朝花园啊,我真想再去一次——拾起那洒落一地的童年。
刘慧妍拾乐园
读鲁迅笔下的百草园,总让我想起老家的“杨家崖”。那座山清水秀的小山,虽没有何首乌与覆盆子,却藏着和百草园一样的、属于我的童年乐事。风一吹,满是泥土与时光的甜香。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粗糙的石磨,小巧的桂花树与焦枯的葡萄藤;也不必说黄牛在草丛中长鸣,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轻捷的麻雀倏地从树梢跃入草丛。单是山间那条涓涓流淌的小溪就藏着无限趣味——溪水遇到凸起的石头便溅起细碎的水花,在长满柔软水草的浅湾里,常能看见小鱼静静伏在石头上歇息。若是轻轻翻开溪中的大石头,便会惊起一群小虾小蟹慌乱逃窜。
站在杨家崖上眺望,可见云雾缭绕的远山,山坳里散落着几座小屋,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衬得整座山宛如仙境。“山的那边是什么?”我常常这样问。“山的那边还是山。”奶奶总是这样回答。杨家崖的半坡上有块极好的草地,正如朱自清先生笔下那般:“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躺在那里晒太阳,仿佛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崖上原本有两户人家,如今只剩我们这一家。另一户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留下一座旧屋和一片竹林。那地方我是不敢去的——奶奶说竹林里蛇多得很,人一进去就要挨咬。虽心里好奇得像猫抓似的,终究没敢去一探究竟。
后来我随父母进城,杨家崖渐渐远了。可每当想起童年,总会想起那条清凉的溪流,那抹青翠的山色,那片软绵绵的草地,还有那片神秘的竹林。那座小小的杨家崖,藏着最细微的快乐,是我心里永远明亮的角落,提醒着我曾经拥有过那样纯粹、温暖的时光。
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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