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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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城》

  作者:舟文殊

  天空中乌云涌动着,眼看着就要压过来,避无可避,不消片刻大雨倾盆,雨雾靡靡,打落在京都的城墙上,整座城略显得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南朝历经了百年盛世,看似坚固如昔,却因安于现状早已经是摇摇欲坠,经不起半点打磨。

  终于在承德二十一年,藩王刘裎起兵造反,烽烟刹起,金戈铁马踏山河。叛臣公孙辛通敌叛国,竟是清贵妃的父亲,满朝骇然,联名上书请皇帝废黜其女的贵妃之位,奈何宋昶一直压着也不表态。太子宋煜本奉命在府州视察民情,闻讯快马回朝,途中遭蛮夷刺杀。

  宋昶悲怮不已,宋昶膝下唯太子一子,又是中宫嫡出,教养得贤良方正,如今却命丧蛮夷刀下,实在是南朝不幸。宋昶命骠骑将军傅明驰带兵平叛,但因为征兵草草,又疏于训练,自两方开战后便屡屡败北。

  宋昶早年为权衡世家,选了不少世家女入宫为妃。固封了一卷黄纸,傅明窈也同样奉旨入宫,因家世显赫,恩宠不断,一直坐到了昭仪之位。

  咸福宫里的桃花粉面带羞,花绽新红叶凝碧,轻柔娇俏,华而初生,傅明窈就如桃花一般,永远让人觉得她是个明媚生气的女子,这也是宋昶多年来愿意宠着她的缘故,人总是这样,喜欢在旁人身上寻找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柳絮打开明黄花梨宝座式镜台的暗格,择了一只并蒂海棠花步摇插入傅明毓的发髻中。傅明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白皙的手拿着螺黛细细描着远山眉,仿若无意一般说道:“本宫瞧着那日清贵妃发髻上的金镶玉七尾凤簪,流光溢彩,甚是好看。”然而她想要的又岂是那簪子。

  柳絮委实惊色,昭仪衍生此念并非一日两日,但像今日这样在明面上说出来却是第一次,以傅将军如今的地位,昭仪怕是按耐不住了。柳絮忙伏地垂首,抿唇顿声:“昭仪慎言!”

  傅明窈轻哼一声,一笔勾过眉峰,将眉笔掷于妆台上,起身睥睨着柳絮,满是嗤鼻“战事在前,但凭本宫兄长玉堂金马之能,皇上也万不会亏待了本宫。”罪臣之女又怎堪居贵妃之位,这个位子公孙兰做的够久了。

  柳絮闻之,埋首缄默。

  李玉看见傅明窈款步姗姗而来,忙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参见昭仪,娘娘可算是来了,陛下在里头愣愣坐了大半天了,这参茶都凉了好几盏也不见动静。”

  傅明窈蹙了蹙眉,搭了李玉的手背步入殿内,“行了,你先下去吧,此局便由昭仪来解。”宋昶从来只唤她昭仪,却未曾唤过她的名字,宋昶对她从来只是君与臣罢了。

  青冥云重,梧桐扶疏,清冷倦袅,罗幔轻寒,傅明窈颔首而立:“妾身不才,姑且一试。”她纵观全局,思酌须臾,纤指拈棋,择位落子,僵局迎刃而解,看似死局却是当局者迷。傅明窈喃喃细语:“终日清净,往后也清净,君上当真喜欢如此……何必故步自封,反倒难为了自己?”

  此话尽显凄凉,他阖目长喟,拂手打落棋盘,珠玉尽散,一起一落,悲楚不已:“此话……不该昭仪所言,休要再提!”

  她知道宋昶怒了,也不惶急,敛衣跪于珠玉之上,痛意袭来,凝了一方黛眉徐徐言:“君上息怒,妾身不过妄言。家兄已奉命率兵出征平叛,君上天命所归大事必成。”她挺直了脊背,傅氏一族将门世家,立战功无数。她虽为女儿身却也有气性,也有如冬梅般的傲骨。

  宋昶凝视着她良久,伸出手,深眉舒开轻挑万千思绪皆化作一笑,虽笑犹悲,涩味盈口:“你和她到底不一样……像又不像……比之相比不爽毫发。”但她无人可比。后面的话宋昶没有说出来,二人却都心如明镜。

  此她……除清贵妃公孙兰,想必再无旁人了。遥想两人当年风月共赏醉绿绮,笔墨丹青展卷轴,好一对才子佳人。宋昶无心庙堂甘为白衣卿相,怎奈世事难料风云莫测,迫于局势登位。清贵妃与世无争,傅明窈与她相处多日,也长叹其冰清玉洁清。身为九五之尊的他便一手把其捧上贵妃之位,赐号清。就如其字,她将权势拒之门外,在污浊之地至使至终都清傲犹绝,从未变过。她与帝子本相像,只是帝子终陷泥潭中,清洁淖泥。

  其声入耳,傅明窈鸦睫轻颤,锁了一对春山翠眉,抬手放在他掌上,施施然起身:“傅明窈只有一个,公孙兰也只有一个,她是她,我是我……皇上总该识得的。”

  话声渐落,寂静良久,二人一时相望无言。

  宦官躬身入殿,打破了寒气袅袅的冰面,撩袍跪地道:“陛下,贵妃孕也。”宦官未敢言喜字,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夜不能寐,更不用说喜讯了。

  宋昶握着她的手兀的加大了力道,谁都可以去浮华台,唯独宋昶不能去,国难当前,帝君和叛臣之女纠缠不清,传出去昏君一词便烙上了,而清贵妃便成了魅惑君主的妖女,宋昶有意的去忽视掉公孙兰,以全其性命,而宠幸傅明窈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罢了,她初晓风月,奈何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傅明窈轻抚上宋昶的手柔言道:“妾身会去浮华台走动的。”

  宋昶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傅明窈跪安,转身立于窗前凝神,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明窈曼步出殿,柳絮让宦官压轿,她敛衣上轿道:“柳絮,备上礼随本宫到浮华台走一趟。”

  行至浮华台,傅明窈瞥见殿中屋门紧闭,知道此行无望。柳絮上前对掌事女官屈膝行礼,示意旁从递上礼“傅昭仪前来拜见贵妃,劳烦姑姑通报。”

  那女官回了一礼道:“奴婢替主子谢过昭仪,只是贵妃已经歇下了。昭仪请回吧。”傅明窈无功而返,便派了宫婢向皇帝言明,又下令封锁了此讯,禁止宫人议论。

  入夜,傅明窈倚靠在贵妃椅上看书,渐渐打了个盹,忽梦一方水洞幽帘,潭水粼粼,倒映了一壁寒石,提裙微步,瘦枝新翠凝了一滴露水,湿了华裳,陬处荟蔚隐约了一座寺庙,梵音声声入耳。她提步踏上苔绿青石板阶,一僧立于寺中,缓缓转过身来躬下身子掌心合十行一佛礼举言:“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无音恭候多时了。”

  傅明窈还以佛礼,温笑对应:“大师但说无妨。”

  “施主生为金玉之质,凤命天佑,生世如此,万物皆有道,望施主循规矩衍存,万万强求不得。”

  凤命!国之将亡,何来凤命!思绪锁深眉,闻言暗问“敢问大师何处此言?"话至此处,那僧轻摇了摇头,喃喃道:“佛曰,不可说……”语罢重唧唧,又做一礼,缓步去,消散无形。青铜佛钟一声响,传遍幽山猿鸟啼,惊了痴梦人。

  是夜,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彻了宫城,春雨淋漓,寒灯昭昭,灯下暗影晃晃荡荡,不知是人是鬼,乱人心神,惊醒了傅明窈:“绿珠!”

  绿珠闻唤推开红木镂雕门入殿“主子,奴婢在。”

  “那猫叫的本宫心烦,让人捉去打死罢。”

  “是,主子该歇了。”

  傅明窈点了点头,柔荑搭了绿珠的皓腕起身,褪去衣衫放帘就寝。已是入眠了的,殿外人声顿起,啁哳不已,傅明窈明眸微睁,侧耳细细听着。

  “不行!你不能进去,昭仪已经就寝了!”绿珠在门外拦着浮华台的婢子,那厮泪眼纵横,发髻凌乱,衣衫尽湿,发了疯似的想要往里冲,跪在绿珠脚下哭呛:“求姑姑了,就让婢子进去吧!”

  傅明窈掀了锦被,下床穿上鞋披了件衣服推开门,抬了抬玉湖色绣海棠鞋的鞋尖,苏绣的鞋面硬生生硌着人的下巴,嗤笑道:“这又是怎么了?求到本宫这儿来了。”

  “主子,是浮华台的宫婢,非要见您。“绿珠立于一旁禀道。青冥中划过一道闪电,扯出了轰轰雷鸣,雨水顺着宫檐而下。

  “浮华台么,你有几个脑袋来求本宫?先不论你此番违背主意来求本宫,本宫也无能为力。”傅明窈心中稍稍叹了回气,素手替人撩开青丝。能肆无忌惮对清贵妃下手的人,唯太后一人,太后欲之,焉避害?她步入殿内,任门外纷杂,皆置之不理。

  “求昭仪垂怜,走这一遭吧!”那宫婢却是不肯离去,依旧在门外苦苦哀求,柳絮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上前掌掴了她一掌,白净的脸上留下了指印“你是魔障了不成!昭仪话已至此,你又何必如此?”

  

  那宫婢受了柳絮一掌掴,似清醒了,噤了声,低低抽噎。

  柳絮弯下身子伸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好孩子,今夜且只当你是失了神智,让绿珠带你去净脸后再回宫,莫让人议论是在这儿受了委屈,平白连累了昭仪。”语罢柳絮朝绿珠递了个眼色,绿珠会意撑了把油纸伞,带着人离去。

  宋昶立于殿门前,看着浮华台的宫灯明明晃晃,神色似寒霜冻凝,拂手打落了宦官在一旁撑着的伞,任凭雨水沿着脸廓滑落,浸湿了衣裳,宦官跪伏于地,苦言相劝“陛下,保重龙体啊!”

  宋昶像是没听见“李潭,你听兰儿是不是在怪我……”

  李玉身子俯得越发低了,几乎要匍匐在龙靴上,不敢答话。

  隐约有春鸟的啼啭,惊破了一夜的死寂,天已微亮,折腾了半夜,傅明窈已无了睡意,殿内静柳絮推了门进来“主子可还睡会儿?”

  傅明窈摇了摇头,素手揉了揉眉心“不了,伺候本宫洗漱吧。”此刻浮华台怕是闹得厉害,天大亮了在去。虽为时晚矣,却还是要走这一趟的。

  正赶去浮华台,太后身边的慧珍姑姑在半路却将人截了去,说是太后凤体不适,让傅昭仪前去侍疾。

  傅明窈乘轿至长宁宫,宫婢领路引入内殿,太后倚在黄花梨透雕靠背玫瑰椅上,清茶三盏两杯搁于红木雕云蝠云纹茶几上,殿中伽南香缭绕,抚人愁思。

  傅明窈低了眸,蹲身行礼“妾见过太后。”

  太后闻声也未抬眸,缓声“起来吧,赐座。”太后终日忧心国运,繁了几分霜鬓。

  慧珍姑姑命茶,傅明窈谢恩后敛衽上坐,旋擘浅尝上茶。“妾身听闻太后忧思过重,凤体欠康,宽心才好。”

  “前方战事吃紧,后宫又诸多不宁,哀家该是忧思,你去宝华殿替哀家抄些佛经,那些腌臜事儿少参和。”

  再出来时已是四日后。四日,足够太后处置该处置的人了,比如……公孙兰。

  “这四日心可静下了?为妃之道昭仪该明白了。”太后侧卧在檀木软塌上,盖了条薄毯,闭了眸子懒懒道。

  “是……妾身少不更事,谢太后指点。”傅明窈说话有气无力,手撑在紫檀牡丹圆桌上,柳絮在一旁搀扶着,已是累极了。

  太后抬眼看了一眼她,拂了拂手“回去歇着吧,这几日累着你了,皇帝和贵妃那儿好生安抚着,贵妃身子不大好。”太后常叹罪孽,到底是皇室的儿孙,稚子何辜。

  “妾身知道了,先行告退。”

  柳絮扶着傅明窈颤巍的走出长宁宫,只觉得浑身无力,扬眸一眺白日晃晃,苍冥深蓝,乌云忽涌,眼前一黑便跌了下去。

  “昭仪!”

  正是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如此这般,傅明窈病了一场,浑浑噩噩的病得一塌糊涂,太医换了几拨也未见起色。

  傅明窈醒来时,宋昶正坐在她床边。见她醒了,一贯的淡然温润,却失了生气,似爱怜,手抚上她的玉颜,熟悉的龙涎香蔓进鼻息“委屈你了。”

  他说委屈,便是委屈了,宋昶凝目在她身上,如此款款深情,却是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傅明窈眸边微红,眼尾多了分哀怜“妾有负君上重托了。”

  “是当如此,怎怪旁人。”宋昶终于敛了那方温润,苦笑道。“好生歇息,寡人还有政务。”宋昶沉了口气,离了咸福宫。

  他到底还是难逾心劫的,公孙兰,你是他的劫。经帝一探,傅明窈的病也开始转好了,太医为她悉心调养了便大好了。

  “柳絮,贵妃那儿......随本宫去看看吧。”

  檐牙雀翘,小雨淅沥,一路踏水,手端腹前,提步跨过门槛,傅明窈掸去肩头碎雨,抬手阻了欲通报的宦官,陈设如旧却毫无生气,整座宫殿都弥漫着颓败的气息,她陡然升起一股悲悯和怜惜。

  公孙兰倚靠在嵌五蝠金线的账上,隔着薄薄的素纱屏风隐约中看见那抹明媚的身影“我知你总该要来的,便也一直等着。”她掩檀口轻微的咳嗽了几声,只称“我”,将死之人,也容她抛了那成文成规的话吧。

  傅明窈怔怔地看着她那副堪堪易折的躯体,容色苍白,从前的风神清雅半点无存,犹如一具空壳,令人叹谓,她该是恨着公孙兰的,恨她半点不在意的便夺去了宋昶心意,妒她如何也模仿不来的清高。“我原以为你是当真什么都不在意,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是给谁看的。”傅明窈声色带颤,竟落下泪来,忙用手擦拭了去,垂眸掩了神色。

  公孙兰抬起婆娑泪眼,仿佛雾霭沉沉时分落下的雨水“我与他不及黄泉,怕是不得再相见了,劳你替我带句话,只叫他忽念,忽伤,珍重。”她素来不哭不闹,太后赐下落胎药时,她也安安静静的从了去,如今对着傅明窈,却是抑制不住。

  傅明窈侧过头不忍再看“等你好了,南朝也好了,自个告诉他便是......”傅明窈看见一旁搁着的药,像是凉了许久“这药......也要喝的。”这些话说说也便罢了,她知道,南朝要亡了,乾坤难转。

  “是该喝了,我是因要等着你,便不敢喝......如今当喝了。”太医的药都是依着主子下的,太后让她死,她又怎么能活,她不怨谁,只可惜那孩子。

  殿阁里静极了,公孙兰将枯瘦的手搭在傅明窈手上,香檀里袅袅升起一缕乳白轻烟,幽幽化作深宫一抹凄微的苍凉,傅明窈一时梗住竟然说不出话来,紧紧攥住了手,她该想到的,太后怎么会放过公孙兰。

  “昭仪,回去吧,本宫乏了。”公孙兰侧过身去,只是说了这么会儿话便气若游丝了,胸前没有一丝呼吸的起伏,她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原也并非贪生之人,她在深宫里锁了一辈子,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宋昶是她守了一世的人,下一世,她不愿在守着了。

  傅明窈只觉得这宫殿里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豁然站身来急急走出了内殿,忍不住心底的哀怜回头瞥了一眼,冉冉檀香透过素纱屏风漫满一室,细风绕入细雕红木花格窗透进丝丝凉意,拂起了轻掩着床的芙蓉宝帐,公孙兰倚着宝檀金缕鸳鸯枕,孱弱的骨架似乎已经支撑不起锦被,看不见丝毫呼吸的起伏,傅明窈到吸了一口凉气,走得越发急了些。不小心撞到了置放青花瓷缸的黄花梨云蝠镂空高几上,傅明窈凤眸低垂,几条金鱼在瓷缸里无力的游动,有一条眼看着便翻了肚白。怒气霎时窜上了傅明窈的心头,扯起地上跪伏的宫婢,扬袖便是一掌掴,金色镶宝石的护甲划过人脸颊:“该死的贱婢!你主子还没死呢,这些垂死的鱼放在这,你当南朝是亡了么!”

  那宫婢知道这宫里,傅昭仪再嚣张跋扈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惹了昭仪,只当是遭了无妄灾,捂着脸死死咬着唇畔不敢出声。

  南朝亡了!傅明窈脱口而出后身子颤栗的厉害,扶着身旁的高几,怔了几秒后跑出了殿门。柳絮和绿珠忙从后面跟了上去撑着伞扶住了傅明窈。

  次日,宫里传来贵妃薨了的消息。太后下令她死后亦不得葬入皇陵,宫人们只用席子一裹便草草葬在宫外的荒郊,在无人问津,又有谁记得曾经那位清华高洁的女子,尽是可怜人!

  战事打得难舍难分,敌军眼看着便到了京都,城门堪破,死焉者无以计数,京城人心惶惶。傅明驰带着将士连战数月,眼下已是殊死一搏,生死相较,杀得眼睛腥红还不肯停下来,只晓为南朝,为君主,再多杀些。战局已定,南朝旗靡城失是必然的,人们都以为南朝要死撑到底,他们的南朝皇帝宋昶却捧了传国玉玺跪在城门口降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傅明驰错愕的看着他们的君主跪在敌军面前,满是惊怒,正在砍杀的剑举在半空停滞,足足愣了几秒,背上便又中了一刀,像是感觉不到痛了,声嘶道:“陛下!臣甘愿以身殉南朝,怎可降于外贼!”

  宋昶不动丝毫,神色冷若寒冰,万般罪孽都由他一人来担,只当是他一人负了天下人,不是南朝负了天下人,傅明驰硬是不降,拼死搏杀,敌军的横剑直入他的)胸膛,血浸染了一身战衣,身子缓缓倒了下去,手中的剑还紧紧握着。

  “哥哥!”傅明窈踉跄的扑在城楼的栏墙上,几欲栽下城楼去,李潭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紧紧抱住傅明窈的腿“娘娘节哀啊!快随老奴速速离开吧!”宫人们收拾了细软四处窜逃着,刀枪剑戟下哀声四起,放眼望去,残尸遍地,无不触目惊心。

  “逃?本宫要替陛下守着这紫禁城!”远处的长宁宫升起滚滚的浓烟,蹿着明明灭灭的火。“太后!”

  “太后烧宫自焚,说她是南朝的太后,即便是死也要死在皇城啊。”李玉抹了一把泪,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金印,捧在傅明窈的面前“陛下说他欠您一个后位,如今只能用凤印补偿了。”

  傅明窈争大了瞳孔,死死盯着那凤印

  手颤微的接过。看着那她自打入宫起,费尽心思,踩着枯骨也想触手碰及的东西。可她想要的却是宋昶的心,即便宋昶的心里都是公孙兰,她也想要作为正妻与宋昶并肩看这天下,。宋昶欠她的又岂是一个死物能还清的!

  敌方的将军双手环胸俯视着宋昶,眼神里满是讥嘲之意,戏谑道“我们皇上感念你识相,封你为安乐王,还不谢恩?”

  宋昶连偌大的南朝都弃了,又怎会要这可笑的安乐王,死撑到现在是帝王的尊严,而投降却是为了守住这一国都,守住他们一生的回忆。宋昶从袖里掏出匕首硬生生刺入心脏,快得让敌将来不及阻止。血浸染了一身紫檀色龙纹锦衣,腥红的血沿着嘴角流下,眼里的嘲意夹杂着一抹凄绝,缓缓到了下去了,西边的残阳如血,余光打在宋昶的身上,满是凄然。

  傅明窈看着城下一动不动的宋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如同鲛人的珍珠般从眼眸滚落,宋昶死了!他抛下了整个南朝,包括她,成全了他们二人的共赴黄泉!感觉心处像是被刀子刺中,钻心般的痛,呼吸促了起来,她有心疾,多年未曾发病过,一朝复发,便越发的强烈。傅明窈痛到了极致,脸色煞白,黛眉蹙的紧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北燕的昭王燕瞿赶上城楼,便看见她晕了过去,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的替她撩开青丝,像是绝世珍宝一样,生怕一不小心便碎了,她如从前一般芳华绝艳,却是憔悴了不少,心底泛起止不住的怜惜。

  傅明窈醒来时,撞上了一双温润情深的已经,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深深地绞着她,傅明窈有些诧异,稍一愣神,试探的叫了声“燕瞿哥哥?”燕瞿曾经是南朝的质子,幼年时与她交情匪浅,后来却失了踪迹。

  燕瞿眼中跃上一抹压抑不住的欣喜“窈儿,是我。”窈儿还记得他。

  傅明窈眼尾湿润了些许,很多年没有人唤她窈儿了,宋昶也不过是唤她昭仪,就像君与臣一样,没有一点点情意。傅明窈攥了人的衣袖,挪了挪身子将头枕在人腿上,像小时候一样。她经历了多少个身旁没有人的日夜,如今又逢故人,似乎倦鸟归林找到了栖息之地,只想紧紧依赖着燕瞿。

  燕瞿愣了几秒,耳梢微红,在掩饰不住眼中的炽热而强烈的情绪,伸手抚上她的脸“窈儿,你从前爱笑的,如今怎么不笑了?”

  傅明窈闻言扬起头对着燕瞿粲然一笑,燕瞿怔了怔,感觉失去了些什么,窈儿在笑,眼里……却是凉的,甚至不哭也不闹。“窈儿,我娶你可好?”燕瞿脸色一下就变了,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

  傅明窈轻嗯了一声,便沉沉睡了过去。燕瞿俯下身子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走出了房门。

  过了几日后,傅明窈说要出去走走,燕瞿以为她是想通了,很是欢喜,推了事务陪她出门。

  傅明窈的一双桃花眼婉如清扬的看着燕瞿,笑意蔓延至了眼底“燕瞿哥哥,我想吃桃花酥,你去买好不好?”

  燕瞿许久未曾见过她这样笑,一口便应了下来“窈儿在这里等我。”

  燕瞿买了桃花酥回来,那个绝世风华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眼神如同深谭,她逃了,我寻她回来,她却逃了……

  四月的江南惆怅凄婉,又是一年,花惊寒食,柳认清明,有谁会知道这里落居这一个曾经尊贵奢华的女子,那富丽堂皇的皇城,黑暗纷杂的宫廷,都抛了吧,直到垂垂老矣也不会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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