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姓余名苟,排行老三,俗称余叔苟。
我喜欢人家叫我余叔,虽然我才十八岁。
但是村里人却叫我大狗子(苟)。
我有一个发小,姓智名茂,因为家里排行老大,俗称智伯茂。
他喜欢人家叫他智伯。
村人人称他懒猫(茂)。
村人人管我们叫阿猫阿狗组合。
我们从小一起玩游戏,一起割草,长大一起打猎。
他每次都比我厉害那么一点,下棋我只能赢一次,输两次。
所以,我们一起追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毫无悬念输了爱情。
没错,就是阿凤。凤姐。
爱上阿凤之前,对于懒猫我什么都愿服输。爱上凤姐以后,我生命里不允许失去她。
所以,懒猫和阿凤结婚后,我们逐渐少了来往。
我见不得他俩你侬我侬,糟心。
懒猫,有空没空,白天黑夜总拉凤姐上楼睡觉,也不再需要我。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
懒猫过足了白天黑夜拉媳妇进房间的瘾。
这一年似乎是一个世纪。不管是我对凤姐的思而不得,还是我与懒猫的友情在背驰。
7月29日,有风,日历上写宜动土,忌交友远行。
不知道那天的风是向什么方向吹,我只记得鬼使神差来到智伯茂的家。我知道懒猫去地里干活了,我也知道阿凤在家。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燥热,还是阿凤穿的单薄,我也不知道和阿凤表白了什么,关起门不自禁去搂抱凤姐,行为极为猥琐龌龊。
至今我依然记得凤姐对我的呵斥画面:她拉开家门,挥手让我出去,她指着家门外面说出我一生难忘的话:“阿狗,我今生是智茂哥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你要我从了你,除非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铁树开花。。。。。滚。”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那是一座比地球还大的山。我脑袋瞬间嗡的炸了。
我操!芭比Q了。
她后面说什么海又什么树我没有听清,只听见一个“滚”字。
“滚”像炸雷惊醒了我。我转过头看着身边八岁的女儿,她长的特像凤姐。
凤姐已经离世十年。但是7月29那天的画面时常萦绕在我眼前,在我回忆里,在我每次坐门槛看着家门这座山发呆的时候,每次也在凤姐呵斥“滚”的时候回神清醒。
我经常坐门槛上对着家门这座山发呆,我女儿都会坐我旁边,有时头靠我身上,腿上,有时撑着下巴和我一起看向大山。
村里人都说我女儿像凤姐。
凤姐离世两年后我娶了芙蓉。
至于芙蓉生的女儿为什么像凤姐,我和懒猫都弄不明白。
但我明白芙蓉38岁生下我女儿。
芙蓉38岁的时候我28岁。那时凤姐离世已经两年。
如今我女儿8岁,凤姐离世十年,我37岁,芙蓉47岁。
看起来像凑字数,可是我怕长文没人看,不想写太长,之所以写的像奥数题,就是强调我们都已经老了。
在这大山,我这样优秀的青年只能找到比我大十岁的婆娘。
成亲当天,村里的孩子已经把我叫成余叔了。
这个婆娘嫁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十岁的男娃,叫大牛。
如今大牛十九岁,尚未成亲。
12月9日,小雪,黄历上写着:土黄用时,曲星,宜沐浴,忌远行,冲龙煞北。
我一个人来到山脚下埋头挖土。
第一天,没人问为什么。
第三天,大牛问:“爹,你这几天一直在山那边挖,是要开荒还是在挖什么?”
我答:我要搬走那座山。
大牛笑笑摇摇头,拿起筷子吃饭。
晚上芙蓉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答为了大牛和闺女以后家门前没有山。芙蓉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天亮,芙蓉和我一起挖山,她带闺女来。
第七天,大牛忙完农活也来帮忙。他没再问我任何问题。
第八天,懒猫智伯很好奇来问我。我没有抬头,但是我也不想欺骗他,我告诉他我要把山移开。
听我这么说,智伯笑的屌都歪了,捂着肚捂着肚子又跺脚,直不起身还流出口水来。像他这样太聪明的人,我是不会把话都说全的。我就是还有秘密不告诉他。
第九天,全村都知道了我的事,来了一半的人帮我挖山。
第二年,只剩下我们全家还在挖山。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村里人觉得有生之年怕是没有希望搬完山了。
我没说什么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智伯在村里说什么。
也许他代表智者,我代表愚蠢的人,也许是在那之后,我从余叔变成了余公。也许愚公。
我告诉大牛,我死了你继续,你死了你孩子继续,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无穷无尽,总有一天能搬完的。大牛很坚定的点头。
第十年。村里人都搬走迁移干净了。
偶尔遇到回来扫墓祭祖的人,述说山外的“天上人间”会所,东莞的“莞式服务”,以及坐着“神鹰”从西安到南京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我是不相信这些古怪的东西的。但扛不住三十岁单身的大牛喜欢“莞式服务”,所以大牛也离开了大山。
第十一年,芙蓉永远离开了我们。
同年,回来祭祖扫墓的人带走了我闺女。模糊记得村里人说金陵徐州什么县,会帮我闺女找好人家过日子。
我没说什么。
闺女那天对我拜了三拜,我送到老槐树下,看着闺女一步三回头,随人渐行渐远,我不自禁的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第十三年。大牛回来了。
在芙蓉的墓地回来后大牛要带我走。
我问他,外面真的有天上人间和莞式服务吗?
大牛说知道这回事,但是没钱去。他说早些时候村里人介绍进了深圳电子厂,后来他觉得送外卖比电子厂好。
大牛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让他去找妹妹,看看是不是在好人家里。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说要去挖山。
大牛拦住我:“爸,现在村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外面网络上说你。。。”大牛欲言又止。
我是真的听不懂他说的事情,我觉得我和他好陌生,我端详着他,努力想记住他的样子,因为我知道我终究会失去他,我害怕失去他。我想抚摸他的脸,但是我没有。过了良久,我挤出几个字:去找妹妹,我想她。
我想说,在我死之前。但是那样太悲伤,大牛应该懂。
大牛哭了。
大牛求我和他一起去找妹妹。
我也想,我不想他们兄妹为了看我一眼来回折腾。
但是我害怕离开,害怕外面的信息对我太刺激,也害怕回不来,害怕离开芙蓉。我这么坚守挖山,不就是为了让山崩,永生永世不再听到“滚”字吗。
之前是为了凤姐。
后来是为了摆脱凤姐对我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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