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从窗帘的缝隙间射进屋子里,那道光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的脸上,我迷迷糊糊的用手捂在额头上,嘴里嘟囔着,睡一会儿也不让消停,这是几点了啊?屋子里好像没人,老头不知道跑到哪里了,这时分明听到孙子在叫,奶奶,奶奶,早上吃啥饭啊!最听不得孙子说饿了,人们说隔代亲,也许就是这样,即使再困再累也得让我孙子吃饱吃好。
我迷迷糊糊一骨碌爬起来,左右瞅瞅不见我孙子的影子,那清脆的童声竟然慢慢远去,变回来我低沉的声音。继而是我的奶奶答应着,姑娘,给你做了旮瘩汤。弄得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可小脚老太太就站在眼前,我不敢叫奶奶,传说活人不能和死人搭话。记忆里小时候不太喜欢奶奶,原因是奶奶把刚出生的我爸送了人,爸小时候过的很可怜,腿上有五六个亮油疤痕,说是流浪时让狗咬的,后来爸辗转给好几家人当过儿子,是在孤寂可怜中长大。后来三伯长大成人才把爸带回家来。善良的妈妈总说,你们不要记恨奶奶,爷爷死的早留下奶奶还得伯伯们养着,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奶奶手里没权,她也是身不由己。妈妈和爸爸原谅奶奶。而奶奶每次来我们家都是理直气壮,妈妈用两个肉票买点肉,没炖熟奶奶就在厨房把捎带的骨头捞着吃了,为这我们兄妹四个很有意见,那时吃点肉多难啊!啃骨头那就更是梦,可每次小弟都轮不上。嘻嘻,心想不待见的人常在眼前绕,又寻思奶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难道我也……想着这些我一个腱子蹦在地上,跑到镜子前照了照,立马被自己吓到了,我居然成了初中生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稚嫩的脸上满是胶原蛋白,两条齐肩的麻花辫毛茸茸。耳边奶奶又说,快去洗漱吃饭该上学了。我淡淡地,嗯,摸摸脑壳寻思记忆里我已经退休了啊,怎么又变小了呢?是臆想?是穿越?还是奈何桥边忘喝孟婆汤了?
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刷牙洗脸吃早饭去上学,一路走寻思上一世我不好好学习,连个大学也没有考上,这一世无论如何努力学习圆了我的大学梦。十五六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到了学校上了教室楼的二楼,当时我们学校这二楼可是学校的分水岭,是全校初二到高二重点班的居所,那时候高中两年。我进了教室,还是坐在最后一排,还是初中时那个靠墙的座位,还是那个自卑的女孩儿。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书准备自习,这时班主任王四利老师进来了,他站在讲台上说,占用同学们早自习时间讲两道几何例题,同学们注意听讲。有一道题很难,连接了两条辅助线,第二条是我们不曾见过的间接连接法,虚线接出去又连接成钝角,同学们窃窃私语议论着,这时王四利老师一步一步讲完解题方法,两眼放光笑容满面,嘴里又一次说出他的口头禅,什么是高明的老师? 你们见识了吧?他两个脚尖不时地立一下,放平,再立一下,放平……这时同学们发出一声“嘁”的声音,齐刷刷地,那声音就像气球放了气一般。冥冥之中像是谁在同学们的潜意识里喊了预备起。王四利老师马上翻了脸,厉声责问,你们谁在我之前想到了第二条辅助线?你们说啊?此时教室里死一般寂静,同学们都低着头,不知道是算题,还是看书,总之不敢抬头都怕被抓了典型,这和我记忆里四十多年前上初中时某一天情景一模一样。我心里小窃喜,寻思就是要这样压压他的自大气势。
记得那时78年或79年,是恢复高考后的几年,学校开始重视学习,我们当时初中分重点班,是按成绩分班,侧门进来的都有门路。王四利老师不是神仙,他家也要生火做饭过常人的生活,生火需要一些木材,侧门进来的同学有亲戚材料科工作,帮王老师批了一车木材,应该是废木料,据后来几个去拉木材的男同学悄悄编故事,他们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晚风习习,几个没有涉世社会的孩子心里有些怕,总感觉像是偷盗。此时王老师手带白手套,大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让男同学们把提前切好的木板顺着墙用抛物线形式抛出墙外。
还有一次也是自习课,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男生前几天生病请了假,他不会解题坐在桌前冥思苦想,正好王老师走过,站在旁边观察好久,男同学也没有下笔,王老师立马揪住同学的耳朵提溜起来,大声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的脑袋倒是比别人的大了一圈,里边装的什么啊?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有调皮的男生乘机说,屎啊!同学们又是一阵儿大笑,王老师抬起两手往下压了压,笑声止住。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那鄙夷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逼退,那个几乎和王老师差不多高的男生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下课后趴在桌上哭了。语言上侮辱最虐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那鄙夷不屑的神情会伴随人的一生。
人们常说“热爱自己孩子是本能,热爱别人的孩子是神圣的有高尚情怀的,”这是我读了十年书碰到唯一的一位高明老师,那种献媚的嘴脸着实难看。
想起这些往事心里压抑不已,不想在这个班上学。嘴里不由得念“魔仙,魔仙,让我们继续穿越吧!”
我似乎又睡着了,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无坚不摧,坚决抵制教育领域的不良倾向。顺着一个隧道连滚带爬的穿越到了穿绫罗绸缎的时代,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站起身来一瞧,我穿着淡粉色的裙子,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站在一栋院子里,呵呵,心想这次好了省去很多的波折就享受到春天。
穿越很累啊!浑身像散了架,丫鬟翠翠带我回到屋里,我昏天黑地的睡了不知多久才睁开眼睛,这时感觉到肚子饿得饥肠辘辘,嘴里嚷着,谁在啊?我饿了有吃的吗?翠翠答应着说,就来。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众人蜂拥而入,爹爹和娘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进来了,爹爹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娘就坐在床沿边牵着我的手,丫鬟们端着七个碟子八个碗进来了,娘说,儿啊!睡好了吧!快快起来吃饭吧!爹爹慈眉善目地瞅着我笑,我有些羞赧,脸红了红,爹说别不好意思了,你是我梦员外家的小姐,虽比不上官宦人家,但咱也是想吃什么有什么的人家。我一骨碌爬起来,风风火火的洗刷,然后狂扫一桌子菜,爹不时地哈哈大笑,说慢些,没人和你抢。你这饿了多久?看看那吃相,没个小姐的样儿,要慢慢的改啊!我嘴里含糊不清答应着,明天改,明天改。娘也掩面轻笑了几声,慢些吃,柔柔的特好听。吃饱饭丫鬟们收拾桌子都退出去,我陪爹爹和娘聊起了现代生活,我好奇的问,您们也穿越来了?爹娘没有回答我的话。爹爹好奇地问我,你觉得哪一世好啊!我笑笑说只要有钱那一世都好。爹和娘又笑了,爹笑着说,这孩子,以后说话可不敢这么随意啊!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得改,我嗯了一声。寻思你们做我爸我妈的时候都是农村出生的,虽然后来爸做了煤矿员工,仍然是朴实无华的。俺就像从前的你们估计难改。
我以为以后衣食无忧就剩下享福了,可爹爹不行,依然要求我努力学习,不光“四书,五经,尚书,礼记等”还要学拳脚,爹爹说是为了防身,我寻思做人不容易,那就认真再认真吧!经过几年的努力我成了小有名气的才女,提亲的人一茬接一茬来,我跪下求爹爹,爹爹你答应我一件事,相亲这事必须是我喜欢的,您千万别像从前那样包办我的婚姻。我怕,非常怕。爹想了想答应了。每次有人带子弟来提亲,我就藏在屏风后窥视,爹提一些诗词让其对答,并且聊一些人生志向及家长里短。我不做声爹就推辞小女尚小,过一二年才出阁。
后来我越想越怕,嫁人难啊!一个“懂”字值千金,我爹再有钱也买不来“懂。”我不愿意再嫁,我必须得逃离。上一世为了活着受尽了委屈,难道还要再试另一种委屈?我怕极了。于是某一天为了逗爹娘开心,我给她们讲笑话听,爹娘听得很认真。我说,这是现实版里的故事,有一对大山里居住夫妻,她们的人生理想就是出山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有一天她们背着干粮,走了两天路才到了有车的地方,乘大客车到城里看望她们的表姐,汽车走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才到城里。表姐夫开车来接他们,表姐妹见了面眼圈就红了,相互拥抱述说着舅舅和姑母的家常事,姐妹俩寒暄过后,表姐说,你们多住些日子,今晚咱们就在“老爷庙饭庄”吃刷羊肉。进了饭庄她们坐下兴冲冲的唠着孩子们的事情,此时服务生锅里下了底料打开了燃气,橘色的火苗把三丫头和表姐照的脸红扑扑的,服务生端来几碗蘸料,一会儿肉菜摆满了一桌子,锅开后表姐煮了羊肉卷,虾滑和蔬菜,开锅翻腾几下后,表姐说可以吃了,这时三丫头两夫妻从锅里捞起一筷子,放到嘴边嘘了嘘就往嘴里放,烫的嘴不说还寡而无味,她们吸溜着嘴正寻思城里人就吃这饭,还不如山里的土豆熬南瓜好吃。这时表姐说,三丫头要蘸着吃,三丫头忙站起来,表姐急忙说,不对,坐着吃。是蘸着吃。三丫头直言快语就说,表姐,到底是站着吃?还是坐着吃?怎么吃个饭这么麻烦啊?俺都糊涂了。表姐一看说不清楚,就用筷子夹了羊肉,从碗里打了个滚。演示给三丫头看,才放进嘴里。三丫头看后放开大板嗓子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大厅里的人寻声齐刷刷地看过来。表姐笑笑忙捂住三丫头的嘴,说,别笑了快吃吧!
我说讲完了搞笑吧!爹和娘也笑出了声。爹笑呵呵地说。切记,没吃过的东西不要着急动筷子,先看看别人怎么吃。我寻思员外就是员外啊!我爸从来不会这么教育我,基本的那些生活常识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今晚我拿定主意逃婚,给娘洗了脚,给爹锤了背,安顿他们二老休息后,我又“吆喝魔仙快快带我返回现实。”
我在被窝里似乎是做了一个长梦,梦到前世的爹娘,她们穿着长袍马褂,慈眉善目地瞅着我笑,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我的爸妈,她们也是笑嘻嘻的瞅着我,我忽然就流泪了,寻思我做了你们几世的女儿啊!但我还没有做够,曾经发誓再不做爸的女儿,恨他包办我的婚姻,恨了三十年,如今儿孙已满堂,我已忘却,心里说,爸妈我永远做你们的女儿!
一骨碌爬起来擦擦泪水,心想人生啊!每个人心底总有几件最忌讳提起的事,而且总是臆想能够从来,这不是梦吗?快起来给孙子做早饭去,他昨个说要吃酸汤面。现实里的我依然是那个不善言辞,不懂世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