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破阅读舒适区,我最近读了一本人文社科经典——费孝通的《江村经济》。上大学的时候辅导员就推荐过费老的《江村经济》,但未能一读,这次也算如愿以偿了。
费孝通是我国著名的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社会活动家。《江村经济》是根据他在太湖东岸的开弦弓村实地调查两个月后写成的博士论文出版而成,这本书被誉为“人类学实地调查和理论工作发展中的一个里程碑”,也为他赢得了一系列国际殊荣。
说实话,由于极少涉猎社科类书籍,对人类学、社会学知识知之甚少,所以我读《江村经济》始终有点“外行看热闹”的感觉。我知道这是一部调查1936年中国某个村庄(开弦弓村)生活的著作,内容丰富翔实,包括地理概况、社会背景、财产继承、生产生活、贸易经营等方方面面,小到“家”与“户”的界定,大到土地问题研究,十分立体地展现了一个在时代大潮中缓慢变革的村庄全貌。至于理论方面的东西,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法上升到人类学的高度。
话虽如此,《江村经济》一书也不是完全白读了,因为它是一个引子,成功勾起了我的乡村回忆。
(一)劳动教育
“孩子们从自己的家庭中受到教育。男孩跟父亲学习农业技术,女孩跟母亲学习蚕丝技术、缝纫及家务劳动。”
“孩子过了六岁就参加打草、喂羊活动。孩子们对这种劳动很感兴趣,因为可以和同伴们在田野里随便奔跑而不受大人的任何干涉。”
小时候的劳动教育确实大多是在家庭中完成的。我很小就开始学做家务了,从扫地、洗碗、洗衣服到煮饭做菜、干农活,样样都要跟着父母做。那时还是用柴火灶煮饭炒菜,灶台很高,我必须在脚下垫个小板凳才够得着锅铲。用铁锅煮饭就会有锅巴,要想锅巴又脆又香,就必须掌握好烧柴的火候,火候不够,锅巴不脆;火候过了,锅巴就糊了。每次烧出好吃的锅巴饭,那个成就感简直比得奖还高兴。
户外的劳动也必不可少,播种的季节,要帮忙在挖好的土坑里撒种子,分秧苗;收获的季节,还要帮忙割水稻、摘辣椒、收花生、打豆子。跟着大人们干活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能偷懒,不自由。最喜欢的还是跟着堂兄弟姐妹一起去山坡放牛,去田间打猪草,自由自在,惬意无比。
还记得正是三四月份的季节,田间菜花烂漫,春水咕嘟。我拎着爸爸特意给我编的小竹篮,兴高采烈地跟同龄的堂姐在油菜田里打猪草,湿润的泥土混杂着油菜花香,我们几乎忘了是在打猪草,玩得不亦乐乎。其实爸妈也不指望我真的能打多少猪草,这么小的篮子,我毫不费力就能把它装满嫩草。
(二)邻里互助
“当一个人垂死的时候,家的成员都要聚集在身旁,小辈们跪在床前。……邻居们纷纷到来,协助料理丧事,因为家的成员此刻都服重孝,无心办事。”
“当新生的孩子满月以后,他的母亲就带他去拜访四邻。他们受到殷勤的接待,用茶点款待。离开的时候,还送点心给孩子。”
在农村,婚丧嫁娶生养都是大事,不仅是一个家庭的大事,甚至是整个村组的大事。
在村里,如果一家有人去世,立马会有人口耳相传报丧,附近有空的男人女人们都自发地赶过去帮忙。一个由邻里组成的治丧小组也很快成立,在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了灵堂,墙上贴了绿对联,大喇叭放出了哀乐。家属披麻戴孝守在灵前,只有帮忙的邻居在忙前忙后,一切都有条不紊,仿佛早有安排一样。办丧事的人家气氛沉痛哀伤,而邻里的相助、家人的相守又有着淡淡的温馨,许久没见的家人都聚在了一起,分担这个悲伤的时刻带来的痛苦;邻里的无偿援助则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远亲不如近邻”在此刻也显得更有意义。
结婚生子也是大事,村民们可能做别的事都很俭省,唯独结婚不能省,每家每户办喜酒都特别热闹隆重,村组邻居都会过来喝百家酒,见证新人的幸福。新生儿诞生的时候,村里的妇女都会带上鸡蛋第一时间去看望生仔婆。孩子满月后还有回娘家住上一个月的习俗。现在村里大部分年轻人都来到了城市,结婚生子都未必会回去,邻里之间互相走访道贺的情景都比较少见了。我生完孩子一个月后回到乡下娘家,还有附近的邻居过来看望,有一位邻居还特意送来了新鲜的土鸡蛋。看来令人温暖的习俗还在!
(三)乡间买卖
“定期到村里来的小贩,在买主家门口卖东西。”
“零售店,在村里有固定的地点,店铺里存放着从外界买来的货物,吸引顾客去购买。”
说起乡间的小贩,我最早的记忆是在外婆家,一位挑着散装洗发水的小贩在门口叫卖,外婆拿着一个空洗发水瓶打了满满一瓶洗发水,那洗发水的味道,似乎就是经典的蜂花牌子。
还有卖豆腐、卖米粉、卖冰棍的经常在各家各户的门前叫卖,买一两块水嫩的豆腐煎着吃,撒点葱花和干辣椒粉,那就是人间美味。
米粉是当地人爱吃的一种手工粉,时不时会有人来叫卖,买米粉除了可以付现钱,还可以用一定比例的米兑换,所以乡里也叫“兑粉”。小时候,经常来我家那片卖米粉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通常他会挑着箩筐、带着布袋在路上叫卖,因为大部分人家都会选择用米兑换米粉。老人家耳朵不好,远处的人家看到他了,想叫他过去兑粉,他却听不到呼唤,附近的热心人家就会给他指明方向。
最受小孩子欢迎的小贩就是夏天来卖冰棍的小贩了。卖冰棍的小贩一般都会推着自行车,冰棍就放在自行车后座的泡沫箱里。只要远远地看到自行车过来了,小孩子必定会缠着父母要上一毛钱去买冰棍吃,万一遇上不爽快的父母,自行车就走远了,这可把小孩急坏了,错过了这次,等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啦!
零售店在我家附近也有两个,步行10分钟左右即可到。零售店的商品虽然琳琅满目,但是我们光顾的次数并不多,一般只去买一些应急的用品,比如油盐酱醋、香火蜡烛之类的。到了购买农药化肥的季节,零售店才会生意火爆起来。零售店门口是我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偶尔也会用零花钱买点瓜子或泡泡糖之类的零食,总之还是舍不得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个坐落在马路两侧的小零售店依然存在,房子变大了,店面还是原来的规模。现在种田的人都少了很多,估计小店都没什么大生意了。不过它始终是这片地区人气最旺的地方,附近吃完饭没事做的人们都会在店里坐上一上午,聊聊天,打打牌,打发时光。
正如《江村经济》里所说,村庄都在经历着变革,变革永不停歇。远去的是儿时的村庄,永恒的是经久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