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又是寻常的一天，夜幕降临，外公步履匆匆地回来了。外公无论吃饭做事走路，都是快的。在外公的生活里，一定是没有“慢慢走，欣赏啊”的情调。
这不，今天又一如既往地挑着担从农田回来了。刚回到家，我就听见了外公上楼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看到他手里拿着个小西瓜，等他把西瓜放在桌上我靠近看时，发现了一条很明显的裂缝。
西瓜是外公从农田里带回来的，从我有记忆以来，外公无论从哪里带回来什么东西，永远都是先给最小一辈的我们，就是我们这一群小祖宗。这次的这个西瓜，也是这样，虽然破裂了，但在外公看来这依然是好东西，所以刚回来就给我送过来，即便我早就不喜欢吃了。
懵懵懂懂地过了好多年，那些年，从来都没有去细细思量过外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印象里的外公就是家人给他贴的标签: 勤劳、节俭、朴素等差不多风格的词。
后来渐渐大了，家里的事关注得也多了，才愈发清晰地觉得，我的外公原来是这个模样。
节俭到一定程度就成了抠，可全家上下他只对一个人抠，那就是对他自己，抠得邪乎儿。
02
外公的抠劲儿，吃、穿、用、住无一幸免。
关于吃，那是从不讲究，常年劳作造就了狼吞虎咽。除了米饭白粥，任何一样花钱买的菜都不舍得吃，任何一样我们喜欢吃的东西都从不沾染。尽管胃不好，有些东西不能过度吃，可他还是为了不浪费食物而吞下去。
关于穿，除了寥寥几套上班时穿的还算过得去的衣服，大多数都是旧得不堪的。因为总要劳作，所以有补丁的衣服也不少，没有补丁过的衣服还不舍得带上农田呢！如果家人给外公买衣服，那一定是会被他数落的。只是外公皮肤不好，许多年前生的一场大病让他皮肤都变白了，其实他的皮肤并不十分适合好几年前的旧衣服了。
关于用，外公有一辆标志性的交通工具，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大概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吧。城镇里来来回回，他就骑着这辆车，他的农作物收回家后喜欢到处送人，自行车就又派上用场了。
关于住，二十几年前，外公现在住的房子是新起之秀，当之无愧的新房子。可这么多年来，一家家都造起了新房，样式是新的，装修是精的，一排高楼重重里，只有外公这儿最与众不同。
而这些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外公是当过兵的人，我常想，他把我们中华传统美德里的“勤俭节约”发挥得淋漓尽致。
03
外公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前是上班的时间上班，下班后就往农田里赶。退休后的这几年，就一心扑到农田里了。那样花白的头发，干劲却丝毫不减当年。
只是农作物的收成有好有坏，近些年，我们对外公农田里的成品越发不赏脸了，嫌弃西瓜不够甜不够红，嫌弃种的梨不仅外形皱巴梨肉还糙，但外公还是不亦乐乎地劳作，种水稻、种甘蔗、种西瓜、种梨、种香瓜、种菜……
其实，外公的劳作从来都不是愿意找虐，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受虐可以让家里人受益，比如省钱了，不用物物都花钱买啦。在外公的思想里，他只有马不停蹄，才可以给家人安稳。
有好几次在农田里，突然就下起了暴雨，显然，回来就成了落汤鸡，虽然外婆会撑伞去接他，但常常来不及。夏季总是下雷阵雨，而外公从来都是风雨兼程。
04
家里亲戚远远近近那么多，没有发现过哪个长辈像外公一样，丝毫都不懂得享受。
作为外公的晚辈，从一出生就被荫庇着，我们时常会觉得非常幸运。不知道，人生多少苦难，都因为外公的浑身解数而少了许多焦灼。
只是，外公因为过度劳累而生病，因为过度节俭而营养不良，我们实在于心不忍，不愿他这般操劳。
奈何外公执拗得很，家人每每劝一次，他就拿出一家之主的霸气，把家人给怼了回去。在这些观念上，毋庸置疑，外公绝对是个独裁主义者。
05
外公对我辈之人，可谓是全身心奉献。我从小长在外公外婆身边，家庭的温暖、长辈的疼爱大多出自于我此生最好的外公外婆。
每一天，我总能听到看到外公又是如何做了什么令人感动的事，虽然都是小事。但故事每天都在发生，而我是靠近这些故事最近的人！
每一次离开外公家，心里都有莫大的不舍，整个人都很低落。车子一步步驶去，我只能从后车窗里望去，然后目光对上站在门口目送的外公外婆。
好像因为这样的事流泪是件丢脸的事，所以从来不敢在他们面前泪流满面，只好默默哽咽。
06
每次来外公家，好像都在剥削外公，外公平日里不敢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可在我们身上却是毫不犹豫。自己原本为数不多的退休工资，也划得妥妥的，均分给我们。
离开时，又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我们，每次都装满一整车。车子的体验大概就是来的时候空空如也，去的时候却大腹便便。
外公对自己的抠，对我而言，就像那句大家常说的话，“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外公的抠劲儿在我们这里全部失效，而在他自己那儿却从未失效。
外公的这股抠劲儿，估计这一辈子都跟着他了。唯祈愿我最好的外公身体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