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

母亲的心是深渊,在她的最深处你总会得到宽恕。

—— 巴尔扎克

这几日,看着两鬓不知何时抹上了银霜的母亲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就像喉咙里卡了鱼刺,想咽咽不下,想吐也吐不了,只能干呕,难受至极!

阿晨想他应该做些什么,不为救赎,只为取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四月四日,清明节,阴天伴有小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独在异乡的人儿,每至此时,总会莫名的悲伤!伤人、伤物、伤故乡……

进入军校以后,阿晨成为了一名军人。从地方青年到革命军人,他的身份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很多时候总是身不由己,很是无奈!

外出有时间限制、人员控制,很多东西在地方大学看起来很稀松平常,而在他们则是一种奢望!小假期到了,你会和朋友相约一同旅个游、度个假,放松一下身心。而对于军校学员的他们来说就只能待在营里,而且不要抱怨太多,因为你要提防不时出现的“小刺激”。

独在离家近两千公里的异乡,每当到了休息日的时候阿晨都会给家人打打电话、聊聊天,清明节这一天也不例外。

为寻一处安静之地,独自来到了人员流动量较小的天台。坐在台阶上,让心灵栖息片刻,仔细聆听电话那端母亲的谆谆教诲!母亲老了,将近五十的她声音不再似以前叨唠他那般洪亮、有力,每说几句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喘一下气,然后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母亲的记忆力似乎有所下降,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在重复问一些以前问过的问题!每听及此,心里好似有五味杂陈,颇为难过!

阿晨的母亲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没有过多地接触信息化时代的产品,接触过的最为现代的物品或许就是那部已经用了几年的“古董”手机了。

阿晨在家时,不见母亲怎么使用,将其搁置在一旁。离开家后,母亲总是把它带在身边,生怕错过了他的每一个电话。但是他却只能在周末或者节假日给她打个电话!

和母亲打电话,怎么说呢?这似乎已经成为了阿晨的一项任务,而且是必须完成的任务!风吹不动,雷打不摇。说成任务也许有点不合适,但是对于一名革命军人来说,他所能做的并不多!

每次和母亲通话,都是母亲说,他听,偶尔回答母亲的问题,也只是“嗯”“没有”“还行”之类的简洁性语言。

母亲是述说者,而他则是倾听者。

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但都是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生活琐事。

“今天天气好,我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晾晒晾晒,你以前读过的书我也拿了出来,有的好像有点泛黄了!”

“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合不合味口?最近身体还好吧!”

和母亲通话虽然太过唠叨,但却感觉到无比的惬意,不去想什么,抛却杂念,尽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哔……哔……哔……”忽然,一阵急促的哨音惊醒了阿晨的美梦,将他拉回了现实!没有来得及对母亲说一声再见,便匆忙挂断电话……

是的,他挂了母亲的电话,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而且来的那么突然,挂得那么自然……

半个小时过后,当阿晨再次拨通母亲的电话时,电话那端传来了母亲抱怨的声音:“机子老了,信号不好,总是讲着讲着就断线了!”

心中一阵隐痛袭来,有风,风吹着沙,沙进了眼睛,难受至极!想哭,但他却不能哭,既然选择了远方,那便只顾着风雨兼程!

母亲是宽宏大量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上了军校的儿子来说,更是如此!但他却不能把这当做原谅自己的理由。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它能让我们忘记生活中的悲伤、难过,但是那根刺却总是咽不下,吐不掉,就好像不是卡在喉咙里,而是扎在心里!

夜里站岗时,望着远方天际的半轮冷月,阿晨时常会想起母亲那天抱怨的声音,这是怎样的溺爱才能生出如此之想法,说出如此之言语!夜深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拿着那部“古董”手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等待着那一声来自远方的铃响!

直到现在,阿晨也没有对母亲说明电话忽然挂断的真相,也没有对母亲提及更换手机的事情。他想,或许那部“古董手机”能让他更心安理得地再次挂断她的电话,在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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