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最热闹的长街尽头，有个醉酒的老头，面色发黄，两鬓斑白，衣着褴褛，草鞋，麻布裤，无一不俗。每日携半壶酒靠坐在街的一角，手里握着几块黑炭，浑身散发着一股混着酒味与汗味的恶臭，让路过的行人避之不及。然而老头也是位奇人，平时喝完酒就睁着眼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不过也没人在意，倒是兴致一来就用手中的黑炭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写写画画，几笔就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小画，每每吸引了一群追逐打闹的小孩在一旁围观。
小画中一短衣男子坐在田坎上，用衣襟作扇，看着躺在草丛里的一少年道：
“眼下天下太平，你提着一把生锈的剑离开这村子能做啥，当大侠？如今的大侠可不比从前，还不如好好待在村里干活，找个知心的人成个家，好好过过日子得了。”
少年闻言一骨碌爬起来，一口吐了嘴里叼着的杂草回道：“当然是去江湖啊！”
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反问“江湖？”
“对，去江湖，喝最美的酒，恋最美的人。”少年正当年少，意气风发，一脸坚定的回答。
“嗤，就你？一个半吊子……”男子摇摇头不再说话。
隔日，少年拿着旧剑，背上行囊，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生怕自个在这个村子扎了根发了芽就再也走不了了。
这日，暮色渐浓，少年来到了县城，看到戏班子开始搭台唱戏，锣鼓一响，整条街的人都聚了过来，热闹极了，于是在街旁的茶棚坐下，叫了一壶茶，静静看着人群吵吵嚷嚷。夜色渐深，戏台下的人陆陆续续返还，余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磕着瓜子闲聊，少年专注地望着台上的青衣卖力地唱曲，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直听到了最后，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寻个落脚的地方，突然发现对面屋顶闪过一个黑影，像是一滴墨溶入了天空，在空气里扩散开去，瞬间无影无踪。少年立马丢下俩个铜板，便起身去追。
青砖白瓦的屋檐，踏着砖石的嗒嗒声追逐到一户人家，看到黑影从窗户里翻进去，少年思索了一下，管不了什么私闯民宅的条例便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却是一脚踏上条了不归路。
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叫你离这个贼远一点，不是给你说了吗？这个人去偷东西被人发现，然后被逮着了送到官府，都人赃并获了最后还倒打一耙说自己是冤枉的，他是跟着偷东西的贼到那里的，还说抓他的人才是贼。我跟你说呀，贼我见得多了，这么不要脸而且死不悔改的我还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以后你长大了……”妇人扯着孩子的耳朵渐行渐远。
围观的孩子看到自己的伙伴被带回家了，也做鸟散，纷纷回家奔向父母的怀抱。风雨欲来，街上变得人烟稀少，偶尔一两个白衣书生匆匆走过，嘴上还在不停地交谈。说什么为人就要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
老头抬头用朦胧的双眼看着书生远去的背影，嘴里仍在念念叨叨，但声音却在空旷的青石街巷里越来越清晰。“湛湛长空黑，更那堪，老眼平生空四海，漫漫岁悠长，高楼千丈，斜风细雨 ，乱愁如织，常恨世人新意少……追往事，去无迹。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 ，春华落尽。看浩荡，千崖秋色，满怀萧瑟，也无风雨也无晴……”
大雨倾盆，冲刷着画中的江湖，江湖已是腥风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