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军百战身名裂
雨还在不停的落下
破旧不堪的深山小屋
屋外是望不见尽头的荆棘密林
幽暗的屋内亮着一盏将息的烛火
“你永远是那么不听劝”眼前一人青袍大袖,衣袂飘摇。脸上露出失望和叹息的神色。
“你居然敢行此苟且之事,简直有辱家门!给我滚,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老人愤怒的挥掌打来,在他身后,妇人掩面而泣。
“哈哈哈!就你这样还想学人打架?在练了几百年再来吧!哈哈哈”一群可憎的面孔,似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驱飞了鸟雀,惊跑了走兽。烛火也随之熄灭。
他看着手上的伤,自言自语“十年了,为什么还是忘不了…”
通体透黑的面具静静的躺在床边,眼部的空洞仿如修罗恶鬼一般,紧紧的盯着它的主人…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百年前吴越旧地,如今的大宋心腹。至今流传着“陌上花开缓缓归”的富饶之都。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景色令人流连忘返,菱歌泛叶,钓叟莲娃,无不显示出这里优渥而又惬意的生活。若是没有汴梁告急,淮上求救的消息,这一曲后庭花,怕是要梦中唱到死吧。
钱塘江边到处是捕鱼为生的渔民,他们日夜操劳,生怕晚了一步打到的水产卖不出好价钱。一旁的树林边堆满了螺狮壳,无人清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行人路过此处大多掩鼻而过,不堪多留。却见一人,布衣粗麻,披头散发。左手持一搪瓷酒杯,右手握住一只印着兰花图案的白瓷酒壶,于壳堆之前盘膝而坐。他一人自言自语,独斟独酌,样子甚是奇怪。一旁的渔民只当他是乞丐,并不惊讶,加之忙于生计,也没空理会。
“鹏举,你知道么?”那人胡须浓密,身材健硕。虽然打扮略为邋遢,但也遮不住那精芒毕露的双眼。“金宋议和了,汴梁邝城朱仙镇,又蛮子占去了。”男子说每一句话,便倒两杯酒,一杯喝掉,一杯洒在身前。“你看见了吗?江南的百姓听说不用再打仗,不用再多交税,高兴的不得了呢!”男子双目湿润,眼神中的锋芒骤减。“你听见了么?这就是你要保护的家国细民,这就是你拼死效忠的偏安朝廷,哈哈哈哈哈!”
男子仰天而泣,和泪而歌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钱骑满效几,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道旁路人闻声驻足,议论纷纷,人群越聚越多,好奇好事之人也都围过来凑热闹。
“你是哪来的叫化?”三个同样衣衫不整,破衣露趾的乞丐冲过来,“你是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这是咱哥几个的地儿你也敢来抢饭碗?”其中两个挽起了袖子,作势欲上前殴打。人群中站着一华服少年,咧嘴轻笑,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邋遢男子并不起身,止了哭泣,回头看来,目光之中难掩的杀机透露而出,复又暗了下去,“罢了”那两个乞丐为那目光所摄,竟然顿了顿,既不敢上前,也不好后退。
“饭桶!”身后那乞丐腰间挂着只葫芦,手里拿着一根榆木长棍。看得出,他比那两个小乞丐地位高些。“秦公子可是给了钱的!”他快步上前,给了两个乞丐一人一棍。在他们耳边小声骂道。两个小乞丐挨了打,回头看向人群,发现那华服少年正皱着眉头,望向这边,神情似乎颇为不满。
“让开!”那持棍乞丐快步上前,二话不说,一棍打向男子,男子依然是没有起身,但是双脚上抬,两掌撑地,一一个倒立之姿避开了第一棍,那乞丐眼见一招落空,略感惊讶,但不及多想,木棍转动,两头交替打向男子,男子上身保持倒立,下身双手交换,连转数圈,那乞丐五棍全部打倒地上,只听啪的一响,最后一棍打到地上由于用力过猛而被震断。男子此时双脚着地,恢复正常站姿,但却并不管那乞丐,也不反击,当着他的面,走到刚才坐下的地方,拿起酒壶,继续斟酒而饮,就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从始至终,他只是躲避,一招没出。
“好!”
不知何人带头,此时人群中有人看到这里,喝了声彩。在这一声好字带动下,人们纷纷表达了钦佩之情,甚至有人还在偷偷议论此人是何派弟子,师承何处…
“爹爹!”
此时忽听一声娇呵,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妙龄少女向此本来,那女子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人群之中不少登徒浪子见了,顿生歹念。
那位华服公子之前因为两个乞丐未能收拾男子而错失一场好戏,心中本有不快,但此时陡然见了女子,不悦之情尽去,脑中只想如何能接近女孩,好一睹芳容。
“爹爹!”
那姑娘叫道,声如莺啼,神似西子,看得旁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无怪众人目不转睛,就连那阅女无数的华服公子,此时见了,也大觉欢心“定要想个法子,将这妞带回去!”心念及此,不由得动身飞出,身法迅捷,足下生风,看得出是师承名门。
“爹爹,我这才走了一会儿,您怎么就跑不见啦!”女子责道。
话音未落,那三个乞丐冲上前来,欲行不轨,之前受人之托,找人麻烦,现如今,又来了一位堪比西施的少女,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他们没有注意,那男子虽然依旧倒酒斟酌,并不理会少女,但此时,他握杯的左手突然青筋暴起,乞丐贸然上前,怕是不会好过。
此时后面两个乞丐肩头忽的一沉,抬眼望去,只见天降一人,踏着二人肩头掠过,于拄棍乞丐面前飘然而落,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登徒浪子,安敢造次!”
只见那人华服儒冠,白面摇扇,不是那公子是谁?男子见爱女无恙,左手的青筋淡了下去,斜眼观察着那人,女子站在男子身旁,也望着这边。围观众人不知发生何事,但觉有戏可看,也都聚精会神,顺便多看看美人……
持棍乞丐见他对自己人出手,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下大怒,高声骂道“明明是你……”那公子眼神闪过一丝寒意,折扇突然收起,身影闪动,点向乞丐咽喉。“杀人灭口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乞丐顺势跌倒,使出一招“污衣跌”的功夫,重心下移,稳住身形,又连出三脚,踢向公子下盘,那公子嘴角一咧,任他踢中,借力顺势翻了个跟头,人在空中,右脚蓄力,由上往下砸向乞丐,那乞丐眼见避之不及,双手持棍于胸前,挡住要害,只听啪的一声,那公子右脚脚后跟犹如利刃一般,将木棍砸断,势子不减,继续下落,乞丐连忙向后滚出十步之远,狼狈至极,再看那公子,折扇轻摇,右手拂袖拍了拍右脚的灰尘,若无其事一般,但看向地面,刚才他那落脚之地被砸出一个三尺小坑,地面碎裂。令围观之人唏嘘不已…
“滚”公子面上带笑,淡淡说道,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丢向乞丐。
那持棍乞丐刚想发怒,不料心念一起,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低头一瞧,发现本就褴褛的衣衫又多了一道裂痕,不仅如此,开口之处隐隐泛红,想必是刚才那一脚所伤。乞丐心知此人不简单,但也咽不下这口气,将两根断掉的拐杖愤怒的扔向那公子,那人也不恼,依旧是笑嘻嘻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折扇快速挥舞,那两截木棍分成四段,落到地上。围观众人大觉精彩,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乞丐脸色铁青,见奈何不了他,转身就走,两个小乞丐紧跟在后。地上的碎银也不拿。见到三人走远,忽然人群涌动,开始争抢那几粒碎银…
“让姑娘受惊了,真是万分抱歉!”
公子转过身来,对着美女,双手抱拳,微微笑道。
“不必了,就这点场面,还不至于能吓到她。”一旁男子开口答道,神情淡漠,“你刚才用的是沧州“万马堂”的腿法“千山坠”是么?”。
公子面露讶色,心想怕是遇上高人,赶忙行礼。“前辈眼光高绝,小辈确实是学了些“万马堂”的腿法,雕虫小技,还让前辈见笑了。”
“这话说的矫情。”男子举杯饮酒,淡然道“刚才那一脚有如千山一坠,看着应是得了真传,你使得也不差。”
“前辈过奖了,小生惭愧”公子作揖笑道“不知前辈是哪派高手?”
“高手算不上,不过一介乡野粗人罢了…”男子放下酒杯,低头自语。“浅儿,咱们该走了。”“是!”少女答道。转身离开。
“二位请留步。”公子急道,“家父说过,若是遇上江湖高人,务必好生招待,小生坐庄,在“孤帆亭”摆上一桌酒宴,可否请二位赏光,前来一叙?”
少女不知如何回答,扭头看向父亲,男子回过头来问道“敢问足下名号?”
公子见状,慌忙笑道“失礼失礼,在下秦畅,风雪阁白梅堂弟子。”
男子听了,目光闪动“你姓秦?”
“正是”秦畅正色道
男子突然眼神飘忽,左右观望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男子笑道“这样吧,小女自小习武,一直找不到一位好的陪练,我平常不能时时陪伴,爱女颇有怨言,刚才看了你的功夫,觉得十分合意,不知风雪阁的弟子,可否屈尊作陪呢?”
“荣幸之至!”秦畅求之不得,心想马上就能与美人拆招解式,激动万分,但表面上不露声色,“可是,习武拆招,难免出手不知轻重……”
“无妨!”男子笑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小女自小习武,可不怕这些!”说罢,蹲下来抚摸着少女的额头“爹爹去去就会,你在这陪他玩儿玩儿。”“嗯!”少女懂事的说。男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说罢屈指刮了刮少女的鼻头,柔声细语“你呀,懂事的让人怜爱,想吃什么?爹爹回来的时候跟你带些。”“真的嘛!“少女听到这话,兴奋起来“我要“醉风院”家的蜜枣儿!“正兴果铺”的山楂!“青叶堂”的甜茶!“八仙楼”的烧鸡!“添香馆”的卤肉!还有还有!咱们进来街头左转那一家…”“停…当我没说…”“哦……”
男子脸色尴尬“咱们这条路第一次来你就记得那么清楚…平常教你练功怎么记不住…”
少女懂事的点点头,她其实并非想吃这些个美味,只不过和老爹开玩笑开惯了。一时失了淑女仪态…
秦畅听到了这些话,回头向围观的人群一瞥,人群里随行的秦家仆从会意,立刻去着手准备购买食物。“喜欢吃东西啊。”秦畅心中暗笑“看起来这个难度不大,等到了哥哥床上,让你好好尝尝人间美味!”
男子知道女儿秉性,也对着女儿笑笑,然后朝南方快步走去。不时回头笑笑。
“那么,咱们可以开始啦?”秦畅笑道“不知姑娘学的,是哪门哪派的武功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小娘皮,任你千招万式,我只一柱擎天!”
“喂!”那少女眼见父亲走远,一改之前柔弱之态,挽起双袖,摆了个架子。“话可说在前头,我出手挺重的,你可小心点,若是不注意,我可不付汤药钱!”少女语气冷酷,丝毫不见之前的娇柔之态。
“好说好说!”秦畅看到少女的样子惊讶之余略有一丝欣喜“哟!还是匹烈马,这可是头一回啊!”心里暗暗想着。脸上笑的越发的献媚。
“姑娘只管尽全力,秦某人身子骨还算硬朗,就算打到秦某身上,也不会有怨言的!”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
钱塘郊外,树林之中。
不同于城中的热闹场面,郊外行人稀少,又不是官道,所以马车货物也不见几辆。男子慢慢的走到树林之外的开阔之地。
“出来吧,跟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聊聊了。”男子淡淡说道。
但是并没有动静,只有男子一人站在空地上。四周静的出奇,针落可闻。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风雪阁能称雄南武林几十年…”男子轻笑道“诈术无用,行踪如鬼。”
话音刚落,男子手掌朝着地面一抖,一块大石头便到手中,随手一捏,大石子粉碎变小,成了五颗碎石子。“去!”只听男子一声锐呵,手中石子朝五个方向飞出,去势惊人。
“啪啪”数声脆响,三个黑衣轻甲之人从树中冒出。脸上带着漆黑的面具,遮住面颊。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围住男子。男子看见三人竟然没有受伤,只觉对手非同一般,眉头微皱。
“不对,还有三个!”男子心里默数。他耳力惊人,听声辨物,心知树林之中还有埋伏未出,时刻提防。但那三人并不给他机会,纷纷亮出兵刃,一人手持短刀,一人拳戴指虎,向他发动攻势,另一人握着一柄蝉翼长剑,将男子去路封死,防止男子走脱。
男子闭目听音,双掌起伏,周身罡风渐起,卷起颗颗碎石,片片落叶。
“去!”男子突然睁眼,双掌拍出,石如飞蝗,叶似刀刃,四面八方扫向黑衣人。
那几人显然训练有素,短刀挥舞,拳刃纷飞,碎石被打碎不少,落叶也被切开,但似乎还是男子技高一筹,那二人说挡下攻势,但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伤,持刀那人将刀舞得飞快,密不透风,但却在击碎飞石的途中被震碎的石屑划伤,脸上的面具被划破一角,露出发鬓。另一人指虎断为两截,右手流血不止,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男子并不意外,挥掌拍出,带起无铸狂风,袭向指虎那人,那黑衣人惯用手受伤,只能左手对敌,胜算少了许多,本欲后撤以避锋芒,不料男子身法矫若惊龙,呼吸之间已到跟前,一掌拍向那人面庞,那人上身后仰,足不点地,空中转了一圈,左手指虎横向划出,切向男子,男子想也不想,一掌压过去,掌前带风,将拳刃前的指刺生生压断,去势不止,以掌包拳,将那人左手握住,掌拳相接,劲力入体,有如阳春融雪一般,那人只觉左手慢慢失去知觉,脸上冷汗直流。
此时一剑西来,男子不得不放开指虎那人,向后急退,刚才手持软剑的黑衣人敢上前来,救下同伴。与此同时,持刀那人又掏出一把短刃,踏步上前,左右开弓的攻向男子。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离人派的“断肠刀”,男子看了那人,心中暗想。
那人双手将刀转得风车也似,刀刃在手腕处飞舞旋转。细细看去,仿佛看见告别丈夫的女子合着月色银辉在院中独舞,可见刀法以臻化境。
“多情唯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男子看了哈哈大笑,一声清啸直冲云霄。右手低垂,左手上抬。周身罡风渐渐消失,聚集在双手之间。一旁二人离得一丈开外也能微微感受到气流涌动。即使身经百战,也不觉心头生寒。
“聚云诀·百日归雁”
一刹那间,无数掌影隔空打来,劲气四射。树林叶落枝断,就连地上青草也被吹起,一时狂风大作,掌力范围之广,将那三人全部笼罩…
“唔!”秦畅冷哼一声,又中一脚。算上之前的三掌,看上去已经输的挺惨了…
“哈!秦公子,瞧你脸色蜡黄,满面无光,莫不是…”江清浅调皮的笑道,她一介女流小小年纪便练的如此功夫,让围观众人多了一丝钦佩,少了一丝猥亵…
“姑娘只是想找人陪练,何必下此重手?”秦畅脸色难看,严肃道。
“之前是谁说的“尽管出全力”,说过的话,放过的屁,这么快就忘了?”江清浅不屑道,“再说了本姑娘一开始就说过,死伤自负,各安天命,你也是答应了的呀?难不成,大丈夫说话不算话,也是风雪阁的规矩?还有啊,我下手哪里重了?”
秦畅听了这话气得不行,那女的出手尽往下三路招呼,要不是自己反应快,香火就算断了…
“本来,只是想玩玩而已,无伤大雅,相互切磋,可姑娘小看我风雪阁弟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秦畅将折扇丢到地上,外面一层衣袍脱掉,随手扔向身后,一旁买完吃食的秦家仆从又马不停蹄的过来帮他把那蔡襄题过字的绣金折扇和宫中赏赐下来的狐锦外袍捡回来,毕竟少爷摆完架子但东西不能真丢…不然老爷可要找他们这些下人算帐…
“风雪阁白梅堂弟子秦畅,领教足下高招。”秦畅摆了个架势,脚步踏前,地上被踩出脚印。衣服上绣着一朵血色寒梅。那是白梅堂的标志。
“呵,感情是刚才没尽力啊!”江清浅嗤笑道“绣了一朵红色梅花,却叫甚么白梅堂,你的功夫也是如此名不副实么?”
“你猜猜,白梅会被什么染成红色?”秦畅一改笑嘻嘻的神情,变得严肃阴冷。
放眼望去,整片树林倒了一半。
男子的脸色变得越发冷峻。
他使出“归雁百掌”本意一鼓作气,将三人以及躲在树林中的二人一举击败。可刚才的一幕,让他不得不收起这种念头。
掌风所过,不留点尘。那三人眼见就要被击中,就在这时,躲在树林里没有现身的那两人出现了。
一人黑衣黑面,与前三人相同。但他使一根长十尺长鞭,舞起鞭花一片,挡在三人之前,掌风遇到鞭子劲力便被打偏,落于他处。
更可怕的是那个紫衣人,他的面具不同于其他四个,并没有完全遮住脸部,而是露出口鼻,头上未带发髻,头发四散垂落,两只眼睛透露出死亡的气息。
他使一口无鞘唐刀,三尺有余,刀身明亮。男子掌力袭来时,他就站在四人之前。
侧身,反手,挥刀。
只凭单手,一瞬之间挥出千刀不止,掌风所过,一刀两断。如果只是挥刀成墙,男子自忖也能办到,但另男子面容严肃的是,那紫衣人根本没有用上内力,只靠刀速荡开掌风。更何况唐刀是战场刀,为了破甲而加大了重量,会动起来较之其他刀刃更为不易…
偶有漏网之鱼,都被后面黑衣人的鞭花挡下。
“绍兴十二年,岳飞下狱,风波身死,其子其部均被正法。”紫衣人缓缓放下刀,望着男子,开口道。
“其部将崔云起时领兵在外,留守淮上,与汴梁梁将军,河北抗金义军遥相呼应,成鼎足之势。”
紫衣人将唐刀插入地面,身后黑衣人将手中蝉翼长剑递过来。
“崔将军,别来无恙啊?”紫衣人手握长剑,剑刃倒映着男子的面容。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崔云起双手抱于胸前,淡淡说了“风雪阁能明面上称雄南武林十年之久,还是离不开暗地里的手段啊,“夜归人”?”
“过奖了,今天得让你留下那样东西了…”紫衣人笑道“知道为何我不掩面而行么?”
蝉翼长剑无声呜咽
崔云起与紫衣人已是一步之遥。
“夜归人看上的猎物,都是死人。”
“叮”“叮”“叮”
连声颤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面的黑衣人看着眼前的二人斗在一处,难分难解。二人均是出手神速,只能勉强通过声音来判断二人所在位置。目光已经无法捕捉。而声音时远时近,也是极为模糊。
紫衣人长剑一抖,刺向崔云起“期门”“太渊”榆肾”“膻中”四处大穴,剑影覆盖全身前后,叫人避无可避,速度之快,冠绝古今。但由于剑上没有带上丝毫内力,剑尖一碰到崔云起的护体罡气便被逼的剑刃弯曲,若非长剑质地上乘,韧性极佳,恐怕早就断了。
“去!”崔云起大喝一声,剑刃被弹回。紫衣人受力向后飞出,空中一个翻滚落在地上,刚及触地,复又消失。崔云起看也不看,一掌向后拍去,又听叮的一声,长剑飞向十丈高空,久未落下。但剑虽离手,紫衣人攻势犹未停止,左手握拳,右手成爪,虎鹤双形,疾风骤雨般追击崔云起,崔云起亦感诧异,也是挥掌对攻,一时间二人周围气浪翻滚,经久不息。
崔云起练有“聚云诀”,一身真气收放自如,如风如云。大可狂风逐浪,小可细柳拂风。他以真气裹于肉掌,对抗兵刃都丝毫不惧,更何况没有一双没有带上内力的双手?
但这实在太过诡异,那紫衣人没有带内力不假,但他的速度比自己要快上一倍不止,双手或掌或爪,或拳或指,不断袭击自己手上的几处真气要穴,一番交手之后,双手已经快用不出真气来。崔云起越斗越惊。
“哈!”崔云起咆哮一声,急忙分开,退后十步,谁知就在这一瞬间,紫衣人立刻跟上,以比他更快的速度贴到他身边,转身一个回旋踢,击中他的腰部,崔云起登时飞出,连着撞断了几颗大树。
“呼!呼!”紫衣人也是满面流汗,这时,蝉翼长剑正好落在他身前,插在地面,剑身因为震动发出低吟之声。紫衣人扶着剑柄,那一刹那剑身停止抖动,声音戛然而止。
“不见了?”紫衣人看着几个上前查看崔云起的黑衣人给出的信号。发现他趁着掉在树林里做掩护,已然遁逃。
“追!”紫衣人摘下面具,一副清秀的青年面孔映入眼帘,更让人难忘的,是那一只碧蓝的瞳孔。“他受了伤,逃不远!”
几个黑衣人领了命令,略一点头,施展轻功追了过去,紫衣人回头望了望那把刚才插在地上,之前用来抵挡攻击的唐刀。
刀刃处,一块碎片无声掉落…
“喝!”
江清浅叫声锐喝,挥出一掌,打向秦畅照面,秦畅嘴角微微一咧,左手对掌而出,双掌相击,发出噼啪之声。随后秦畅离开变招,左手屈指成爪,抓住少女玉手,向后拉过,右手手肘击向少女被抓右臂的关节处,顺势转身,足下不停,左脚使出扫堂腿的功夫,踢向少女下盘。
江清浅跟着作出反应,马步扎稳,右脚踢向秦畅扫来的左腿,右手却依然无法挣脱,被紧紧抓住,秦畅扫踢不成,左手转身肘击少女脸部,江清浅左手挡住肘击,。这样一来,秦畅后背空门大露,江清浅正准备一脚踹过,谁知秦畅突然用背部向自己撞来。
“唔!”少女双手松开,登时退了几步,感觉胃浪翻滚,十分难受。
“八极拳·铁山靠”秦畅冷笑道。
他正欲乘胜追击,不料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畅狗!又在干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
秦畅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的同门来了。于是冷道“姓叶的别得寸进尺,老子干什么还轮不到你管!”
众人望去,只见一男一女越众而出。正是叶家兄妹。
“我管不着,有人可管的着。”
叶子衿笑道,一旁叶简来到江清浅旁边,正欲将一粒丹药交与少女,叶子衿回头一望,急道“哥哥哥!那是醒神丹,拿错了!”
“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叶简尴尬的望着少年笑道,说罢伸进衣袖搜出一个蓝色瓶子,“应该就是这个啦,这是“碧水丸”,专门治内伤,还很甜,你……诶,怎么没了?”
“那个蓝瓶子里面装的不是糖吗?最后一颗我吃了…”叶子衿奇怪道,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瓶,闻了闻“哎呀…这个才是糖………那我吃的是……”
叶简“………”
江清浅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二位,一点小伤,我爹教过我调息吐纳之法,我自己能治好。”
“哼,你们两在这干嘛?”秦畅眼见计划泡汤,怒火中烧,冷道。
“凑巧路过,路见不平。”一个声音幽幽的从秦畅身后传来。
“他娘的又是谁找死?”秦畅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回头一望,一袭白衣引入眼帘。
“师…师父……”秦畅愣住了,眼前之人儒冠方巾,白衣似雪,不是沈袖寒是谁。
“啧啧啧,一天不厮混就一天不舒服啊。”不知何时,厉长风又出现在秦畅背后。“我可听说你是窑子的常客啊。”他笑嘻嘻的凑到秦畅耳边小声说“下次我去“帘招楼”,报你名字打不打折…”
“咳咳”沈袖寒怒目而视
“哎呀你师父要训人啦,我先撤。”厉长风依旧言笑晏晏。
一旁群众看见这两人轻功无匹,如影如幻,均是怀疑自己见了鬼…
“我平常怎么教你的?”沈袖寒淡然道
“弟子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秦畅一脸诚恳,刚才的凶狠奸诈仿佛装出来似的。
“算了,多说无益…”沈袖寒道,“若有再犯,逐出师门。”
“谢师父宽宥”秦畅喜道。说着来到江清浅面前“小生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刚才的失礼。”说着回过头来,秦家仆从将刚买的吃食递上,“这些是姑娘爱吃的东西,我都让人买来了,就当是赔罪吧。”
江清浅正恼恨间,忽然叶子衿跳过来,在她一旁耳语“他家不差钱,跟谁过不去别跟吃的过不去,再说了,师父看着呢,他不敢下毒做手脚。”到底是女孩儿最了解女孩儿,此言一语中的。刚才江清浅还正犹豫,听了这番话,如遇知己。
“好吧,本姑娘不和你计较。”江清浅脸上不动声色,尽量装出淡然的表情。但到底是女孩儿,对于喜欢的东西难掩喜悦的神色。对于别人,或许看不出,但对于秦畅这种个中高手,察言观色可是基本功。他看出小姑娘心下喜悦,便接着说道“姑娘若是喜欢,还请来“孤帆亭”一叙,有道是不打不相识…”
“呸!”未等江清浅开口,叶子衿抢道“不打不相识那是形容兄弟的,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好意思说了。”
秦畅心想你不知道她出手多狠,脸上却依旧笑着“那…”
“我不去啦,我还要去找爹爹呢,他这么久没回来,一定出什么事了!”江清浅突然记起未归的父亲,慌忙丢下食物,向南方跑去。
“那我安排…”秦畅还不肯死心,继续献殷勤道。
“你跟咱们回阁里,有大事商议。”沈袖寒命令道。
众人一看没戏可看了,也都徐徐散去。秦畅不敢违命,只得跟了沈厉二人回去。
“老沈。”厉长风突然面色严肃起来。“嗯,你也注意到了?”沈袖寒回答道。叶家兄妹以及秦畅听了这话都十分不解。
“我去看看”话音未落,脚步轻点,追向少女消失的方向,顷刻之间,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