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时针指向了1点，江风闷闷地从江上来了又去。

“魔都就是魔都，它能让当初爱它的人变得不爱了。”R小姐自顾自的说。一边走，她的脚还一边在地上画着圈。说实话，她这样一点都不美，就像得了小儿麻痹。一会儿哽咽，一会儿大笑。

“上海的夜景好漂亮啊！”我试着找点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但现在只有江水打在石滩上的声音，有点冷。R小姐双手搭在栏杆上，把头埋在手臂里。我不知道是因为她喝醉了，还是因为她哭了，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猫，在受领盒里瑟瑟发抖。“你说错了，上海没有夜。”说着，她又翻过身来。双手背过，仰着看天空。“也没有星星。”

02

R小姐真的很漂亮。

她只比我大三岁，更像姐姐，但我们不会存在像家庭姐妹间的理所应当，我们独立而又亲密。

从我还在读幼儿园时就有人找我递情书，那时候我为了一颗棒棒糖就能把R的行踪卖给别人。听起来有点早熟，但那些男生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和她打个招呼，或者偷偷跟在身后。所以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成人之美是美德。

她漂亮这是公认的，只有她自己会抵赖。但我发现每次我说∶“R是美女！”的时候她都会笑，嘴角只是微微上扬，不会轻易被察觉。我知道她会为她的美丽感到骄傲，我也知道人的交往一直都是在相互满足对方的虚荣心。

后来她去了上海，凭借着她的舞蹈和美丽。我知道她不会再回到这里，永远不会。

03

她去上海我并没有感到很不舍，甚至没有不习惯没了她的草地。很扯淡吧，小说、电视里的情节，但这是真的。我们经常躺在草地上，聊天、打闹，很多时候就只是躺着。“你最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啊？”“嗯……上海吧。”“哦。”那时候生活很轻，连风都可以带着它。所以一切早都是说好的，没有离别。

04

我的生活一点都没有受影响。偶尔听街坊邻居说起的无非是“都说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做什么呀？”“听说没进舞蹈团呢。”“唉，跳舞又不能当饭吃。”“还被男朋友甩了呢。”“这多正常，谁会要个摆件呐。”我听到的都是说她不好的，再没听见有人说她漂亮了。有的家长还拿她当反例教育孩子，连R的妈妈都不再向谁多提她，无意间问起时那温度是直降啊，像是突然被扔到了北极。都是段字残章，但那是我的老朋友。

05

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QQ号，她加了我好友后发了一串号码。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了过去，居然通了。

“喂……喂，是R吗？”其实有那么个瞬间我觉得是骗人的号码，但事实给了我一耳光。

“嗯，是我。”对方的声音轻得像棉絮，就像之前说的，可以被风带走。

我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有轻微的呼吸。我也不说话，但也不想挂电话。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她说∶“我想你了。”然后对方挂了电话，剩我一脸懵逼。隐隐约约的我感觉到了一点，她过得不好，或许更糟。

结果是我死皮赖脸的缠着我表哥出差时带我一起去上海，由于我表现反常，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所以我见到了R小姐。

06

是她来飞机场接我的，人很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寒暄，没有拥抱，没有互诉衷肠。

去吃饭她也只问了家乡的变化，她妈妈的身体状况，然后一个人喝酒。

并没有吃太多，但晚饭后已经天黑了。

“你不是一直想看上海的外滩吗？”R小姐带着醉意，但又十分清醒的样子。我怔怔地坐着，不知所措。可她却笑起来，“这么几年了，反应还是这么慢啊！”

我们是走到外滩的，一路上她不停地说着，说着她初来时的梦想，如何的努力，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那么差劲的男孩，说着她的痛苦和甜蜜。对于这一切她都照单全收，只是有些眼红了。

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喧嚣，这么凶狠，受伤的人都要躲起来。

07

黑色的江水涌来，像孤独，一个城市的孤独。

“日子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圆满，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懂生活。但我一直觉得∶笑要大方地笑，哭要躲起来哭。这样比较迷人。”R走在桥的前面，我们的影子有一部分叠在一起。但她更像一个勇士，朝着前面的黑暗大步向前。

时针指向了1点……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好累。”我看见她的眼睛就像桃仁一样。

“嘿，你还能看见我啊！真神奇。”我用手在她面前笔画着。“你还笑。”是的，我笑了，但她也笑了。

“谢谢你，还愿意听我说。在这儿根本不会有人浪费时间来听你的人生，我最他妈讨厌这点。”我想她真的只是累了，因为明天生活还要继续。

08

又是离别，这次在机场。

我们相互拥抱，互道珍重。

过安检时，R很大声地叫我，很大声很大声。“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做自己就好！”

我朝她挥手，“一定！”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