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底，帕维尔第一次来中国过大年的时候，专门在行李箱里放了文件夹，里面放着打印好的电子机票。
我们在北京玩了几天，经历了颇具特色的中国式“团队游”，闹了无数啼笑皆非的笑话，终于踏上了回长治的行程。
机票是我定的，走的那天，在南苑机场，帕维尔问我电子机票在哪，要我拿出来出示给工作人员。
我不解其意，当然也没有他说的什么“电子机票”，而是直接将他的护照和我的身份证交给了工作人员，然后拿了机票去候机。
过完年后，2015年正月，我在首都机场送别帕维尔，他拿出自己早已打印好的电子机票出示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都不看，跟他说：
Passport，please.
请拿护照。
他只好又把护照翻腾出来。
我不明白他为何不直接出示护照，但因为心思不在机票上，也没来得及问。
2015年暑假，我去了伦敦。8月底，我们在Luton（卢顿）机场送别帕维尔的妈妈。
他妈妈也是像他一样，拿出一张事先打印好的电子机票出示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接过来扫了一眼，就给她换了登机牌。
我这才明白，原来在伦敦，电子机票是可以直接作为护照使用的呀。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帕维尔明明已经知道了电子机票在中国不能用，可当我们回去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事先将电子机票打印好，像上次一样装在专门的文件夹里。
到了机场，他又拿出电子机票向工作人员出示，又被告知，这个不能用，必须拿护照。同样的情节再次上演。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没有把护照放起来，而是随身带着，随时准备出示。
我对他的行为哭笑不得，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护照，那为何还要拿电子机票去“以身试法”？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是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风格的，所以也没有刻意去阻止他。
回到长治之后，有一次帕维尔终于忍不住问我：
Why can't we use the e-ticket？
为何在中国不能使用电子机票？
我说：
Perhaps in order to prevent false ticket.
也许是为防止有人作假吧。
他更加不解：
What? The e-tickets are also false？It was printed directly from the website. How could be false？
什么？电子机票也有假？那是从网站直接打印出来的呀。怎么可能有假？
每当他遇到理解不了的事情，从我这里听到莫名其妙的解释，他就会说我的逻辑有问题。但我知道我的逻辑其实就是多数中国人的逻辑。
于是我只好说：
How many anti fake mark in money？Nobody make false？An e-ticket is so easy，You always think I live in the fairy world，you too.
钞票有多少防伪标志？不是照样有人作假吗？一张电子机票算什么？你还说我生活在童话世界，你这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
But…but…
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他终于沉默了。
我说：
Take passport，the same，why must you take e-ticket？You must print it，very trouble.
拿原件也一样嘛，干吗非要拿电子机票？还得麻烦打印。
他说：
Of course it's different，all informations of passenger is on e-ticket，it means I already paid for my ticket，so I can exchange boarding pass，that's all. But if you have to take passport here and there，In case it gets lost，very very troublesome.
当然不一样，电子机票上已有乘机人的所有信息，表示我已购票，那我就可以换取登机牌了。而护照拿来拿去，万一弄丢了，那是很麻烦的。
9月底，他要离开中国，收拾行李时，他又习惯性地拿出了装有电子机票的文件夹。
我说：
it can't use，do you remember？
这个不能用，你又忘了吗？
他耸耸肩，做个鬼脸，又把文件夹乖乖地放了回去。
晚上，在首都机场附近那家被他称为“Perfect hotel"的房间，我们靠在床上看电视，一个新闻频道正在报道警方破获了一起制造伪钞案。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看懂，估计是根据画面猜出了大意。
他突然问我：
Fake e-ticket event，and you assume that people are dishonest，which one is the first？How do you think？
你说，究竟是先有伪造的电子机票事件呢，还是先假设人们是不诚信的呢？
我挠挠头，表示这个鸡蛋问题，我实在是回答不了。
在伦敦，我发现许多购物网站根本没有像我们熟知的所谓支付宝，财付通之类的第三方担保，所有客户都是先付款，然后由卖家发货。
我问帕维尔：
If the seller is dishonest，only takes money but doesn't send goods or sends false goods，how to do?
如果卖家不诚信，拿了钱不发货或发的货与描述不符怎么办？
In case a customer complaints，the seller will be fined or go bankrupt，even go to jail seriously. In general，they won't take a big risk for a little money.
万一客户投诉，他会被罚得倾家荡产，严重的要蹲监狱。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他说。
我明白了，这其实就是犯罪心理学上讲的所谓“犯罪成本”，如果想有效地遏制犯罪，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提高“犯罪成本”，所谓“高薪养廉”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是社会腐败真的是因为公务员薪水低造成的吗？如果高薪养廉是有效的，那么这个办法对于疗治国民素质是否也同样有效呢？毕竟古话说得好，“仓廪实而知礼仪”。但就目前来看，我们不是“仓廪”问题，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