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的琴弦突然断啦(微小说)

小提琴的琴弦突然断啦(微小说)

  国宾馆的香樟树总在初夏飘着细碎的白,像揉碎的月光落了满地。老周每次路过宾馆特级厨师陈大厨家的窗口,总能闻见里面飘出的糖醋香——那是陈大厨的手艺,也是陈大厨的孙子小东童年里最暖的味道。

    小东是陈大厨的孙子,自小长在济南的宾馆宿舍大院里。母亲在他还没记清模样时就不幸因病走了,父亲远在沈阳的工作,他的世界里,最亲的就是在济南工作的、系着白围裙的爷爷,和隔三差五拎着书本赶来看望他的叔叔。他叔叔是大学的教授,总爱摸着他的头说:“小东这手,不拉小提琴可惜了。”

  后来那把深棕色的小提琴真的来了,是叔叔托人从北京买来的。从此每个周末的午后,老周家的客厅里就会飘起《沉思》的旋律。小东坐在靠窗的藤椅上,阳光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琴弓一拉,连空气都变得柔软。他话不多,说起小提琴时眼睛却亮得像星,会细细跟老周讲揉弦时指尖的力度,讲颤音里藏着的情绪,老周虽听不懂,却爱听他讲,看他眼里的光。

高中毕业后,小东被分到了省水利厅维修机械厂。报到那天他穿着新熨的蓝工装,抱着小提琴来跟老周告别,说等攒够了钱,就换把更好的琴。老周笑着拍他的肩:“以后常来,叔还听你拉琴。”他点头,眼里的光像窗外的香樟叶,闪着鲜活的绿。

  谁也没料到,那竟是最后一面。消息是老陈红着眼眶来报的,话没说完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周手里的搪瓷杯“哐当”砸在地上,茶水混着茶叶溅了一地,像碎了的月光。他愣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小东拉琴的模样——阳光、藤椅、流转的旋律,怎么就突然没了?

  街坊们都在议论,说小东是寄人篱下久了,心里藏着委屈;说他总一个人在香樟树下站着,望着沈阳的方向发呆;说他抽屉里有本没写完的日记,最后一页只画了半把断弦的琴。老周去收拾小东的东西时,那把小提琴还立在墙角,琴弓上的马尾断了几根,阳光落在琴身上,却再也映不出那个温润的少年。

  后来宾馆的香樟树还在每年飘白,老周路过老陈家的窗,偶尔还能闻见糖醋香,只是再也没有小提琴声了。他总想起小东说过,小提琴的弦断了能换,可有些东西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风穿过香樟叶,像谁在轻轻叹息,那声叹息里,藏着一个少年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和一段没来得及走完的人生。每每想起小东,就令人痛心疾首、让人痛惜不己!多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会走上绝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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