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恶?这是个千古争论,两千多年了还没有答案。姑且不论。
今天看萧红的《呼兰河传》,一代才女,将呼兰河小城细细碎碎的生活场景和事件描写得如此生动、细腻。“东二道街上有一个大泥坑”,“一年之中抬车抬马,在这泥坑子上不知抬了多少次,可没有一个人说:”把泥坑子用土埋起来不就好了吗?没有一个”“总共这泥坑子施给当地居民的福利有两条:第一条是常常抬车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居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吃瘟猪肉。
又如描写小团圆媳妇这章,12岁的童养媳因为进婆家第一天被邻居左右认为“见人一点不知道羞”“头一天来到婆家,吃饭就吃三碗”“坐到那儿坐得笔直,走起路来走得风快”婆婆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毒打一个多月,等到打出毛病来了,婆婆这才慌了。8两银子定的媳妇,年年又是头绳钱、鞋面钱的,火车从辽阳接过来,一路的盘费,打坏了可不划算。婆婆听了邻居左右各种建议,用了各种迷信偏方,最后好好的花季少女被折腾得“人死还不如一只鸡,一伸腿就算完事”。
王大姑娘在和磨倌冯歪嘴子好之前,邻居左右一致认为“这姑娘将来是个兴家立业的好手!” “我没有这么大的儿子,有儿子我就娶她,这姑娘真响亮。”和冯歪嘴子好之后,大家对她评价立马改成了“男子要长个粗壮,女子要长个秀气。没见过一个姑娘长得和一个扛大个的似的”“那姑娘不是好东西,你看她那双眼睛,多么大!我早说过,这姑娘好不了。”王大姑娘死后“东家西舍的也都说冯歪嘴子这回可非完不可了。那些好看热闹的人,都在准备着看冯歪嘴子的热闹。”
三个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故事,入木三分的刻画了呼兰河市井小民愚昧、无知、麻木的人性之中的阴暗面。同样的年代,萧红的伯乐,鲁迅先生有投笔从戎的故事,鲁迅先生也善于描写人性中愚昧和麻木不仁的一面,而且一定是血淋淋、振聋发聩的声音。我想,我希望,这样的描写和塑造,更多的是出于时代的需要,而不是源于对人性的思考。
前段时间北京地铁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满屏风雨。最后,看清事实真相的好事者总结出了这样一段话“网友总是清醒的、正义的、热情的,路人总是麻木不仁的、冷漠的、自私的、不作为的。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是网友从来不出门,还是路人从来不上网?两拨人就像是来自两个世界。”这样的评论既尖锐又让人心酸。最后有人把这一切归咎于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文化桎梏。不出所料,这个答案几乎让所有人满意了。是的,你混得不好,你可以归咎于你父母没有给你聪明的大脑,没有让你继承庞大的家族企业;你冷漠无情可以归咎于祖先没有传承下好的文化传统。
没有花朵的地方,蜜蜂绝不会趋之若鹜;没有食物的地方,蚂蚁也不会成群结队。人类的悲哀在于貌似会思考,却没有敏锐的嗅觉。所以,可怜的人儿,学会了盲从,学会了人云亦云。人类就这样一代一代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唯有脱氧核糖核酸留下了。
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有悠久的历史,也都经历过封建礼教的洗礼。来看英国作家毛姆的小说《月亮与六便士》,书中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先生是个特立独行、无情、冷血、不负责任的疯子,为了画画丢下伦敦的妻子、孩子和事业,只身来到巴黎,尽管穷困潦倒、常常居无定所,食不果腹,还是简单粗暴的呐喊“我要画画”,无视任何除了画画以外的声音“所有人都觉得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随便他们怎么想!”“人们这么讨厌你,鄙视你,难道你真的无动于衷吗?”“无所谓。”“你难道不想出名吗?大多数画家都很看重名气这档子事。”“幼稚,你要是一丁点都不在乎某一个人对你的看法,又怎会在乎一群人的意见呢?”读到最后对这个冷血的疯子态度完全改变了,这是一个对追求理想和做自己无比执着,热情的人,这种执着和热情超过了生、死和一切欲望。“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在描写主人公妻子斯特里克兰太太时作者写道“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人的性格会这么复杂。我现在才明白:渺小和伟大,恶毒和善良,仇恨和爱意是可以在同一颗心里并行不悖的。”看这本书时,我满是感动,感动于作者把人性的复杂,一个人身上的“正”和“邪”刻画得淋漓尽致。人是具有复杂社会性的,单单用“善”或者“恶”来塑造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一定是不够饱满的。
佛家有语“不思善、不思恶”。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心理学上认为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利他”(善的表现形式)和“侵犯”(恶的表现形式)都是人类的本能,具有生物保护的意义。研究表明:人做出利他行为(善)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心情好、个体具有很高的社会责任感、做错事内疚想补偿、懂得一些利他技能、利他对象长相顺眼、在场人数少等条件时更容易有“善”的行为。而人做出侵犯行为(恶)也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高水平的非特异性的情绪唤起(比如恶劣的心境)、道德发展水平低、个体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控制水平下降、大众传媒鲜有正能量的内容等条件时更容易有“恶”的行为。在去个性化的状态下(人比较多时)人们更容易发生侵犯行为,而少有利他行为,比如球迷闹事、打砸抢行为、围观群众对不平事件冷漠无情等。这是因为人数比较多时,人们最大限度地降低了自我观察和自我评价意识,个体倾向于把责任分给在场的其他人,导致责任分散,使自己的责任减轻。如果情境中出现助人为乐的榜样,就会产生示范效应,增加人们的利他行为(善)。“善”和“恶”常常只在一念之间。个体多进行体能训练、培养道德情操、增加社会责任感,大众传媒多些积极正能量的宣传,我们的行为会更容易偏向于利他行为。
我们常常戴着“善”和“恶”的有色眼镜去审视这个世界。一个自身没有安全感的人不会在危险中去保护一个陌生人,一个对社会不平见怪不怪的人,也绝不会路见不平一声吼。芸芸众生谁不是沧海一粟中的一粟呢?把谁绑架在道德高地上拷问,也难逃屈打成招的命运。
“不思善、不思恶,于么时。”如果非要把人性分出个善恶来的话,还是追溯到远古祖先吧,不管是猴子还是神仙,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哎,哎,别拦我,让我继续读。